校场之上,旌旗猎猎,鼓声震天。
柳芳身披重甲立于阵前,眼底青黑,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戾气。
身后陷阵营士兵虽列阵肃立,却掩不住疲态,不少人盔甲歪斜,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反观赵驹麾下的“疾”字旗,玄甲银枪,目光如炬,队列如刀削斧劈般齐整,连战马都昂首挺胸,鼻息间喷着白雾,仿佛随时要撕破这肃杀的空气。
柳芳攥着手中令箭,指节泛白,他盯着高悬的玄色“疾”字旗,旗角在风中翻卷,仿佛一只嘲弄的眼睛。
昨夜,他生怕赵驹再来偷袭,警惕了一晚上,却是没想到那小子不讲武德,叫他白白等了一晚上。
等天微亮、他下令叫人休息片刻,准备校场对战的时候,那小子竟是不知道从哪捣鼓出来几个大鼓,在他营地四周敲个没停。
来回几次之后,这会他手底下的人已是筋疲力尽,快到极限了。
安朔帝端坐高台,目光扫过两军阵势,指尖轻轻叩了叩龙椅扶手。
一旁房弘文会意,起身高呼:“比试开始——!”
鼓槌重重落下,柳芳咬牙挥旗,陷阵营如潮水般涌出,然而冲锋之势未及过半,队列已显散乱。
昨夜接连遭袭,士兵们体力早已透支,此刻马蹄声稍急,竟有人不慎跌下马背。
赵驹见状冷笑,手中令旗斜指,六十名弩手骤然从侧翼杀出,箭矢裹着布包朱砂,如雨点般轮番砸向陷阵营前锋。
“举盾!”柳芳嘶吼,可号令传至中军时,盾阵已迟了半拍。
朱砂箭“噗噗”钉在铠甲上,霎时染红一片,监军太监高声喝道:“身上有朱砂印记之人,不得起身!”
柳芳额头青筋暴起,亲率剩余精锐直扑赵驹中军。
赵驹却岿然不动,待铁骑逼近十丈,忽地吹响竹哨。
地面陡然塌陷,仅存的数十匹战马栽入深坑,陷阵营阵型大乱。
坑中士兵灰头土脸地抬头,却见“疾”字旗众人手持长竿,竿头朱砂淋漓,正笑吟吟点着他们咽喉:“诸位,该‘死’了。”
高台上,安朔帝抚掌大笑:“这小子什么时候挖的大坑?好一个连环陷阱!赵驹用兵,果真诡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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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
“陛下!赵驹胜之不武!”柳芳卸甲跪地,双目赤红,“他连日偷袭,疲我兵马,毁我辎重,此等卑劣行径,岂是堂堂正正之师所为?!”
赵驹抱臂而立,闻言嗤笑:“柳大人莫不是忘了?比试前陛下亲口说过,‘刀不出鞘,枪不露尖’,可没规定不能用计谋。
陷阵营号称精锐,却连营防都守不住,怪得了谁?
后面我‘疾’字旗堂堂正正跟你拼杀一场,已是手下留情。”
“你——!”柳芳霍然起身,腰间佩刀铿然出鞘半寸,却被房弘文一把按住。
安朔帝则是听出了赵驹话中深意——没发挥出‘疾’字旗的优势,像城外那群悍匪那般打游击战,从而硬生生将陷阵营拖死,已是手下留情。
安朔帝眸光微沉,屈指敲了敲案上军报:“柳卿,你可知方才朕派去的人,在陷阵营灶台下留了什么?”
他抬手掷出一张字条,柳芳接过一看,顿时面色铁青——
“灶灰未冷,斥候不勤,柳大人治军,不过如此。”
赵驹的斥候,竟是在他带人往校场这边赶来之后,又回到了陷阵营的驻扎地!
柳芳不寒而栗,要是来的不是斥候,而是一小队精锐…
“朕倒觉得,赵驹这一课教得好。”安朔帝起身踱步,明黄色披风掠过龙纹砖石,“战场之上,敌人可不会与你讲‘堂堂正正’。
若连几场夜袭都扛不住,朕如何指望陷阵营戍卫京畿?”
柳芳浑身一颤,颓然跪倒。
赵驹却突然单膝触地,抱拳道:“陛下,末将愿将陷阵营战旗归还,只求柳大人莫再计较‘偷袭’二字。”
言罢,他亲手捧起那面玄旗,唇角笑意挑衅,“毕竟……柳大人日后还要靠它重振军威呢。”
安朔帝意味深长地瞥了赵驹一眼,不理会这杀人诛心的玩意,朗声下旨:“传朕口谕!‘疾’字旗军费照旧,另赏白银万两。
陷阵营闭营整饬三月,柳芳治军不力,罚俸二月——此事,到此为止!”
校场秋风卷过,柳芳盯着那面刺目的玄旗,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远处赵驹翻身上马,玄色大氅迎风扬起,猎猎如战歌。
这场与陷阵营的比试,虽赢得漂亮,可在他心中并未掀起太多波澜,待整顿完‘疾’字旗之后,赵驹已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宁国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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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府东院,晨雾未散。
秦可卿端坐镜前,指尖轻抚过胭脂盒上描金的并蒂莲纹,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她盯着镜中人影,忽而想起昨夜枕下藏着的剪子,掌心沁出一层薄汗——贾珍那眼神,一日比一日露骨。
“奶奶,珍大爷往这边来了!”瑞珠慌慌张张掀帘而入,鬓角碎发被冷汗黏在颊边。
秦可卿霍然起身,裙摆扫落案上茶盏,碎瓷迸溅的脆响惊得她心头一颤。
窗外已传来贾珍故作慈和的嗓音:“可卿啊,前日送你的燕窝可还合口?老爷那儿还有上好的血燕,随我去挑些罢。”
“宝珠,取我那件藕荷色褙子来。”秦可卿强压下喉间颤音,指尖死死掐住妆台边缘,“瑞珠,去禀告太太,就说老太太昨夜托梦,要我即刻去荣国府诵经祈福。”
秦可卿精心打扮一番,便带着丫鬟宝珠和瑞珠,以贾老太君派人来叫为由,匆匆将贾珍打发了,赶往荣国府。
荣国府内,雕梁画栋,热闹非凡。
见到贾史氏后,秦可卿盈盈下拜,眼中含泪,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说道:“老祖宗,可卿自嫁入宁国府,诸多事务尚不熟悉,心中实在惶恐,特来向老祖宗讨教,也想在这边多陪陪老祖宗,沾沾您的福气。”
贾史氏本就是个颜狗,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又言辞恳切,心中十分怜惜,当下便应了下来,让她在荣国府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