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仇风云录 第7章 与君相遇成知己

作者:西石vip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2-07 20: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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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相会风陵渡,咫尺天涯情窦初,

谁人欢笑谁人怜,满腹伤愁一纸书。

几番辗转,容致和心漠从天山花木寨来到风陵渡口,距华山仅一河之隔。两人望着那黄浪滔滔,如天水卷下,心中思慨万千。

两山之阻向东流,飞接天池孕春秋,

今时又逢独孤客,满涛余恨一江愁。

心漠望着一路伤心不已的容致,亦是心疼,以前率真爽朗的他如今却变得寡言少语。心漠挽了容致的手,说道:“容致哥哥,看这时辰已晚,我们暂且住下,明日再找船家渡河吧!”

容致应了允,两人便在风陵渡口前的遇杨客栈停留下来。店小二端上一壶热茶,半斤牛肉和几个小菜,笑道:“两位客官,请慢用。”又自言道:“今儿也真是巧,刚来了三个俊俏少年,这又来两个,模样真俊,这命保准也高贵得很。”一边说着,一边提着壶上楼去了。

这小二口中的三个少年,正是浔芳三人,她们竟也今日到此,大约早了三个时辰,此时用过膳,已换了原先装扮,在楼上客房小憩。

这客栈近处有一处小山,劳累了许久,心漠已然睡下,容致难以入眠,便起身到山下亭中小坐。在那半山中似火微明,亦有一竹亭,石阶泛绿,陡峭曲行。

晚风拂面江天色,星稀倦伴孤月轮,

年年如是无穷尽,江渚不待伤心人。

望着这孤月寒天,容致悲从心来,从怀中取出玉箫,一曲《广陵散》缓缓飘来。那哀怨声声,如孤魂低泣,如离雁哀鸣。

正在此时,山中亦传来一曲琴声,那琴声如秋风瑟瑟,叶落飘零,与这箫声合奏,竟如天地之合,让人心神柔伤。

弦弦掩哀思,续续抚难平,

间关莺语急,幽咽泉流声,

方寸尖指柔,轻拨杜广陵,

何人心暗许,一世不了情。

容致被那琴声吸引,吹着玉箫慢慢朝山中竹亭寻去。在亭中竟有一白衣女子抚琴而坐,长发于肩,秀姿无两。此女正是浔芳,她似觉有人前来,便暂断了琴声,回头相望。

皎皎月夜之中,一少年巍然而立:

白衣犹胜雪,谪仙下凡落,

俊庞惹涟漪,望之岁蹉跎。

两人相望着,竟默默地立在原地:

四目相对,

无言竟凝噎,

似曾相识已千年,

又如一生别离,

南北两地千里隔,

前世注定缘起。

……

两颗孤寂的心,此刻仿佛有了安稳,望着对方的眼,犹如看见自己的过往。正不知如何开口之际,百介生竟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在屋中听此琴箫合鸣,有如天人合奏,甚是惊异,不觉间闻声循来。

百介生看见相望中的两人,心中已是莫名的心痛,只需一眼,他便已明知,浔芳再不可能与自己今生结缘。但百介生亦有一种别样之情,心中对眼前的男子并不反感,却有一种与生俱有的亲近。

三人竟也一时默默无语,倒是百介生先开了口:“梁姑娘,这位公子,山中清冷,不如我们到客栈一叙!”

容致也回神过来,相敬道:“仁兄,姑娘,请!”

百介生走在前,二人走在后,虽只几十之步,可三人的心却如思虑千年,不知是喜,是悲,是哀,是伤。

回到客栈中,心漠与阿珂正端坐在桌前,相谈甚欢。原来,二人也被这琴箫之声惊醒,就从客房出来,寻找各自同伴,寻遍无果,两人局促不安,各自看了一眼对方,竟相视一笑,坐下攀谈起来。

待三人回到客栈,心漠和阿珂同时惊呼:“你们为何在一起?”

三人都没言语,而是直接坐了下来。阿珂急忙起身,给众人斟了茶水。见大家还是无言,阿珂顿了一下,说道:“那个,阿,那个……”竟也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众人见了,竟相视笑了起来。

阿珂装模作样地吭了一声,清了清嗓:“现在,我来介绍一下,刚才我和心漠姑娘把大家的底细都摸清了。”

阿珂看着浔芳和百介生说道:“这位是我家小姐,南浔归云庄的梁浔芳姑娘,这位是江南第一美男子,也是天下神医,百介生,百公子!”

说到百介生时,阿珂竟发觉他与心漠姑娘有些神似,说不上哪里像,又说不上哪里不像。

听到美男子这称谓,众人又笑了起来,只有百介生脸上尽是难为之情。

阿珂看见容致,故意大声惊道:“难道这位就是我们张心漠妹妹的哥哥,天山花木寨的风容致公子!”又看向百介生,道:“百公子,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不你和风公子站一起,让大家瞧瞧,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气氛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沉闷,年轻的心亦如热火一般,众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再无拘谨,不觉间已天至将明。

众人休息至晌午方才起身,在客栈中聚集用膳。这时,神鹰青云忽闪着飞了进来,落到容致肩头。容致从神鹰脚下解开信卷。

此信是黑木崖殷坛主所写,信中告知,花木寨是当今皇上派朝廷大军所灭,领头的正是御前侍卫范召……

容致双拳紧握,怒道:“狗皇帝竟如此心狠手辣,我定要先诛范召,再杀朱贼!”

“那范召亦是我归云庄仇人,此人不杀,我亦难以面对死去的双亲和长兄。”浔芳每思至此,心中愤懑难平。

百介生劝道:“既然来此,大家需同仇敌忾,还是先上华山,我们再一起从长计议!”

共同的遭遇,共同的敌人,让容致和浔芳的心渐渐更近了些,似乎两人只有在一起,才能感受到同样的慰藉,才能互相依靠和寄托。

此时,汉周在宫中一直为打探不到浔芳的行踪而苦恼,更以为浔芳是被百介生同行人劫了去,心中余火难消。当即命五百锦衣卫秘密前往华山,在入口险要之处埋伏,更命一众火炮手伺机而动,誓要将浔芳之外的人一一击杀。

……

风陵渡口,五人找了一个船家,顺着河流而下,到达潼关。

这潼关的守将乃是大将郭兴之侄郭镇,与永嘉公主成亲近三年,封为驸马都尉,因在应天府倍感寂寥,便请命守卫潼关。朱棣与永嘉公主往日关系素好,亦想借机拉拢郭镇,日后为已所用,便暗中派三保前来通和。

三保只身前往,并未带随从。一日,正在潼关街上闲走,正巧碰见一人,那人正是解缙,惊喜之余,便上前拱笑道:“解兄,你这‘玉书圣手’好不自在,在此相遇何其幸哉,走,去酒楼一起畅饮一番。”

解缙亦是来了兴致,又自嘲道:“在下去年罢了官,进学之余,想来看看这天下奇山,竟在此遇上三保大人,在下已是百姓之身,怎敢与大人相饮?”

两人相看一眼,便又大笑着朝酒楼走去。三保斟酒相敬,说道:“解兄满腹经纶,是不可多得之才,燕王时常称赞解兄有明朝第一学士之风。”

解缙听之甚是受用,亦对朱棣有了不少好感,仿若贤臣遇上良主,不觉间多饮了几杯。

此时,容致等人也在不远处一桌,相谈甚欢。浔芳正吟对:“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固……”

解缙听之,甚觉奇,端着酒走到容致那桌前,微醺问道:“听姑娘刚才之句,似出自缑城先生之文,敢问可认识孝孺先生?”

浔芳见此人也不过长自己三四岁模样,便回礼道:“方先生乃是小女子恩师,跟先生学文五年有余!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本人解缙是也,没想到民间也是文人辈出,真让人佩服。”解缙说着,又引来三保与众人同桌相饮,大家各自相介,谈诗论文。

是晚,微风徐徐,凉意阵阵。众人未觉尽兴,又来到院子里畅欢。解缙提道:“不如我们大家就来飞花令如何?”

见他有几分醉意,众人也不愿扫了他的兴,应了下来。

心漠和阿珂见到别处有花灯,竟争相跑了去。解缙忙道:“心漠姑娘,不如也来作些诗,如何?”

“平日里只有容致哥哥才喜欢这些,我可讨厌这些难懂的诗句!”心漠笑着说,阿珂也不住地点头:“嗯嗯,小姐也喜欢,可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两人说着的工夫,已经跑开了,只留下一路的笑声。

解缙望着心漠远去的背影,一阵落寞之情溢于面庞。

百介生说道:“既然二位姑娘去看了花灯,那我们不妨以花为题可好?”

解缙拍手称好,又道:“只有花便有些简单了些,再加上酒字可好!”未曾思虑,便吟道:

潼关饮酒初遇客,此生相识花中仙。

三保摇扇笑道:“解兄真乃性情中人,直言快语!”吟道:

风陵渡口酒迎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百介生交手称赞后,信口道:

春江花潮秋月夜,取酒一壶与君倾。

浔芳见诗又念双亲,伤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容致见浔芳如此,又附道:

红尘花月好,泪酒伤离人。

解缙摆手道:“吟诗须快意,你们二人如此伤感,反倒让为兄于心不忍!”再来: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看人间留晚香。

三保当下笑道:“解兄,你的花在哪里?罚酒罚酒。”

解缙当下还要争辩:“是花间,不是人间,为兄口误矣……”,不觉间已被百介生灌了一杯。

众人兴致更加浓烈。

三保又道:“兰陵美酒郁金香,花楼玉盏琥珀光。”

介生跟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梦里暗香花盈袖。”

容致回道:“花木辞别方寸断,苦酒一杯醉秋黄。”

浔芳对道:“庭轩夜夜花自香,谁见苦酒入愁肠。”

解缙又似醉几分,道:“秋夜煮酒雨敲窗,细袅轻柔挽余香。”

似觉不妥,刚想改口:“挽花香……”怎料众人哪会轻饶了他,又被劝了一杯。

……

众人相醉夜间,亦欢喜,亦伤感……

解缙借醉怀思,心有难结,似笑似泣道:“我少时即被赞颖敏过人,又登进士第,却因抗言被罢,此生难有今日之畅快,我要与众兄弟义结金兰!拿酒,叩头!”

三保见他一醉如此,毫无文人风范,似有屠夫之言。但也觉得他的提议未有何不妥,这世间难得有交心之友,有志趣相同者,人生岂不乐哉!

百介生和容致亦无异言,四人便持酒跪地,结义为异姓兄弟。解缙为长,三保为次,百介生故意隐了年岁,排在两人之后,容致为尾。

第二日,众人便以兄弟相称。三保酒醒后,向容致和百介生道出实情,自己是燕王府幕僚,乃是宦人,实在有愧于兄弟称谓。

百介生和容致并未在意,反为三保心胸佩服,容致言道:“二哥虽为宦官,但仍是仗义之人,立于江湖者,不问出处,我等以二哥为傲。”

解缙和三保还有他事要办,众人便在酒楼依依惜别。

临了,解缙从怀中取出一本诗集,交于心漠,道:“心漠,你是我四弟的妹妹,亦是我的妹妹,这是我最近所作之集,你闲来之时,可多看看,莫自顾着消遣,再见面之时,为兄可要好好考你一番。”

心漠接过那书,嘟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之物。”

“心漠妹妹,你莫要不当心上,大哥的手稿,天下文人皆盼得之,千金难求,连我都没这福气!”三保在一旁笑道。

心漠高兴之余,谢道:“我是叫你解哥哥呢,还是缙哥哥呢?反正这礼物我收下了,这么贵重,哪一日我落难了,当些银票也是好的。”

众人听此,皆捧腹而笑。解缙无奈道:“如危难之时,能解心漠妹妹燃眉之急,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三保似有担心,说道:“不如我陪三弟,四弟等人一起上山,待安置好你们再去潼关府,亦或你们先与我一同去见郭镇大人,让他派些熟知地形的护卫,免得你们不知情形,再生其他事端。”

容致谢过三保,道:“二哥莫要担心,我和三哥联手,想必也无人能伤及我们,这华山虽险,我们谨慎一些便是,二哥还是去做自己的事罢了。”

百介生亦道:“两位哥哥放心便是,我在江湖行走也有几年,区区寻人小事,不在话下。”

解缙与三保离去后,容致、浔芳等人也向华山奔去。

无需时日,便到华山脚下。众人观望此山,雄浑粗犷、险峻陡峭,四周群山环抱,空中无云,山峰笔直,直插天际。

三峰入云似高寒,层眺黄河水连天,

一掌高耸日月外,誓取山间白玉莲。

此时已近昏后,天色将暗,百介生说道:“此处亦无客栈,我们还是早些上山为好,莫再耽误时辰了。”众人赶紧快追上去。

一行人约莫走了百十余米,前方的山路猛然变得陡峭了起来。五人相扶着,正欲攀去。容致和百介生同时惊叫:“不好!”

原来,他们已警觉到附近草丛中似有异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两边草丛竟伸出十几杆火炮。

容致未曾多想,将浔芳护于内侧,那火炮顿时飞啸而至,山道中火光冲天,黑雾弥漫。纵使有万般本事,此时也不知如何使出,五人不觉间已散于开来,各自寻找躲避之处。

正在此时,数百名刀手从林中深处飞窜而出,喊杀着朝众人飞扑过来。

黑雾中,厮杀阵阵。容致不知其他人伤情如何,只能告诉身旁的浔芳:“快将双耳捂住!”浔芳不知何故,也未及相问,便照做了去。

容致从怀里取出玉箫,运足气力,奏起“碧海云心曲”。

音波暗动海潮涌,跌宕起伏气难平,

似有万蚁嗜经脉,难辨何处是西东。

听闻此曲,众人头疼欲裂,纷纷丢刀弃甲,伏地翻滚,哀嚎声声,容致也难觅见其他人身影,只好扶起浔芳夺路前去。不曾想,此处陡峭横生,一不留神,两人竟从石道滑了下去。

容致本来轻功尚浅,未及臻化,只能紧抱着浔芳,从石间滚下。情急之间,容致伸手抓住一根粗壮枝条,才勉强使二人稳了下来。此时,浔芳似有受伤,原来方才在混乱之中受了一掌。

容致将浔芳扶于一陡石下坐稳,四周相望,发现近处竟有一石洞,上面刻有:华阳洞。容致赶紧将浔芳抱于洞内石台上,寻了脉象,见她内功受损,面色憔悴。容致亦坐在石台上,双掌抵住浔芳后背,缓缓运力。

约半个时辰,浔芳的气色逐渐恢复了平常,但气息稍弱,仍需静养几时。浔芳身体不能自持,半靠在容致怀中,容致柔声道:“不如我为梁姑娘吹奏一曲如何?”

浔芳轻轻摇了摇头:“你方才为我疗伤,也耗了不少功力,不要再为我吹曲了,我们各自谈谈幼时之事可好?”

两人相拥,谈着过去,时而欢笑,时而泣泪。

除却天边月,谁知沧海情,

与君相垂泪,患难共此生。

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了些,两颗心怦然而动,四目痴痴相望……

浔芳轻声问道:“容致,你可知今天是何日?”说话间,已经不再称呼公子了。

容致看着洞外,心有感伤:“今日是九月初七,亦是我生辰,若花木寨还在,爹爹定为我举宴庆生,可谁知造化弄人,却落如今田步……”

浔芳略为一惊,勉强撑着身子,笑道:“你看看这洞外四处可有枝条细草,寻一些过来!”

容致小心将浔芳放下,只身来到洞外,外面绿枝杂菁,倒也不必费心,顺手还摘了好多黄白小花。

浔芳将这些细枝理了理,双手环绕,竟做成两个花环。一个置于容致头上,笑道:“今日,我且把它送与你,当作你的生辰之礼!”

待了一会儿,又和容致说道:“你可否把另一花环为我戴上?”

容致细细地抚着她的长发,将花环套在她的发际。见她如此楚楚动人,竟看得发呆起来。

浔芳见他如此痴醉,故作高声语,把他吓得回过神来,又笑道:“我果真有如此好看?今日也是我的生辰,这花儿是你采的,花环是我编的,就算是我们送给彼此的礼物吧!”

二人未曾想天下有如此之巧事,亦觉此生定是上天眷恋,情系前世。

吾愿如星君似月,夜夜东流无时歇,

三生红尘一世情,莫让白首空蹉跎。

芳心暗许,二人便不再觉得如此孤单,寒崖斜洞,亦觉温情许许,哪怕于此一生,定也不悔不离。

容致寻了些火石,燃了柴火,在这华阳洞中,与浔芳共守一夜。

次日天明,浔芳已恢复元气,功力似有增进,身子也轻松了不少。容致望上那石崖,倒也不是甚高。两人相扶持着,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爬到石阶上。

循着石阶向下,二人寻找百介生等人。行至中途,亦发现三人也在四处张望。五人终于团聚,皆松了一口气。

百介生望着两人,已然觉察容致和浔芳亲近了许多,心中虽未放下,却也不再介怀。心想:二人皆如自己至亲之人,如能携手同老,自己也聊以慰藉,便已决定将此情长埋心中,默默相祝,再无他念。

心漠见两人回来,一下子扑到容致怀中,泪道:“容致哥哥,你可把我吓坏了,如果再找不到你,我也准备从这崖上跳下去了。”

阿珂见此情形,马上把心漠拉了过来:“你哥哥不是和我家小姐已经回来了么,你就不要多事了,你想跳的话,我可不陪你。”

心漠破涕为笑,也不再扭捏了。

百介生疑道:“我只以为四弟武功了得,没想到内力竟如此深不可测,昨日一曲,我竟也有一丝心志神乱,幸好会龟息闭听之法,才不受所惑。阿珂姑娘倒是聪明,紧闭双耳躲在草丛中。”

阿珂仰首道:“你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我这当丫鬟的再不会些逃命之法,怕是以后连伺候小姐的福分都没了。”看到浔芳和容致如此交好,阿珂心中竟有一丝高兴,和百介生说话也不再顾忌,显得更放肆了些。

容致见百介生疑虑,便把自己和心漠内功的原委告诉了他。百介生恍然一惊,又佯如无故道:“心漠妹妹的父亲竟是张前辈,能得高人真传,这江湖上内功胜于四弟的,怕是了然无几了,只是四弟这轻功实在有些……”说着,竟和众人大笑起来。

心漠马上帮道:“容致哥哥和我本来就没有练过武功,现在也只能自保而已,但无需多久,容致哥哥的武功肯定能独步江湖。”她这番话,倒是让众人觉得赞同。

正在话间,远处竟有一蓝色火炮冲天一响,百介生神色一变,缓了一晌,说道:“四弟,你和浔芳姑娘既然已到华山,所寻之处应该就在附近,我离开东篱已有月余,也需回去照顾一些我那药屋,不如就此别过,过些时日,我再来此与你们相会。”

容致虽有不舍,但亦回道:“三哥不用挂心,此处有我照料,三哥忙完也不必来此,我会用神鹰与你书信相传,随时将所处之地相告于你!”

说着,唤来神鹰青云,与它耳语一番,青云似有所懂,对着百介生长嘶一声。

见百介生就此离去,阿珂心中竟有些慌乱,向浔芳娇道:“小姐,我也好想回江南看看,你在这有风公子陪着,不如我就和百公子回去可好?”

浔芳本就不忍心苦了阿珂,说道:“你我如同姐妹,以后切莫再称自己是丫鬟了,你回去亦好,空些时日帮我去归云庄祭拜一下父母和长兄。”想到归云庄,浔芳又是一阵伤心。

阿珂点头应允:“小姐放心,我不会忘记祭拜老爷、夫人和少庄主的!”

又转向心漠,戏道:“心漠妹妹,你不如也随我一同去好了,在此不觉无聊了些么?”

心漠急忙回道:“我不去,不去,我要陪着容致哥哥!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江南可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百神医家里银子可多着呢,想买什么呢,就尽情地买!”阿珂引诱道,“再说了,我们过段时间就又和你容致哥哥见面了。”

心漠咽了下口水:“容致哥哥,我能去吗?”

容致挥了挥手,笑道:“你要问问三哥,他愿不愿意带你去。”

百介生无奈道:“你们去倒也无妨,反正我有正经事要办,你们只需管好自己,切莫惹出些是非来。”百介生心下思道,自己没有时间陪她们,找苏妧帮一下总也可以的,所以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阿珂携着心漠,跟着百介生,一路说说笑笑地下山去了。

百介生刚走几步,又回头将自己身上备用的一包幻心散交于浔芳,才安心地离去。

容致与浔芳二人循阶而上,在一片葱茏翠处,竟有一道观,寻前一探,正是桃林道观。

桃花一处开无主,半生淡世不言孤,

为有侠侣多壮志,不将此心付江湖。

此时,一道童在观前清扫杂叶,见二人前来,甚是好奇,打量道:“二位可是来找我家师父的?”

容致并不知此处有何人,只知爹爹临终前,让他来此。便回道:“小师父,敢问你家师父如何称呼?”

“你来寻人竟不知家师名讳,真是有趣,我家师父原姓杨,现在法名了心师太,此时在正房打坐,师父祥和得很,你们自己寻去便是。”说着,并未在前领路通报,而是用手指了指正房的所处,接着又拿起扫帚埋头清扫起来。

二人谢过道童,便朝着正房而去。

房内,一人端于蒲上,并未身着道服,而是一身黄色衫衣,发辔轻挽,见有人前来,便起身侧转。这师太竟一点也看不出五六十岁的年纪,荣曜秋色,华茂如松,身姿皓月,举止安容。

容致竟木木地看呆了,似曾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那师太亦是一惊,久久立目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浔芳见此,思虑片刻,便觉称呼师太似有不妥,赶忙拱手低头道:“晚辈归云庄梁浔芳见过杨前辈,这位是花木寨少主风容致。”

那师太听了,盯着容致更是一时难以回神,许久缓道:“梁姑娘,风少侠,请随贫尼内室相谈。”

容致和浔芳跟随师太进了内室,于中间方桌坐下,师太欲给两人斟茶,浔芳赶紧接过茶壶,给两人斟上。师太问道:“花木寨风七爷近来可好?”

容致一时泪涌不已,忿然说道:“朱元璋这狗皇帝命人夜袭花木寨,爹爹和一众兄弟已命丧贼人刀下,浔芳姑娘的至亲亦被狗皇帝杀害,爹爹临终前,嘱咐我来此寻人,想必杨前辈定是爹爹所说之人。”

了心师太闻此,双手一抖,脸有哀色,垂叹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岂是想躲就能躲得开的,万般皆命定,你爹爹让你前来,定是不愿你再寻仇,我看你和梁姑娘也是两情相悦,人生难得一知己,莫负眼前人,何不放下仇恨,远离江湖,过一生清静生活。”

容致没想到师太也这样相劝,当下心中恨意难消,执言道:“我与浔芳皆是身负血海深仇,怎能清静苟活于世,当一不肖子孙,如此岂不被世人耻笑?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了心师太见相劝无果,面色稍有一紧,回道:“少侠,一般人倒也罢了,如今你要找的仇人是当今皇上,报仇之难如登九天,哪怕联合所有江湖之力也未必有十分胜算。再说就算大仇得报,皇上毙命,到时朝廷大乱,纷争又起,万民又要陷水火之中,天下刚定,你且忍心看这民间疾苦重现。”

容致忿念道:“天下之间,我只知父仇,不问其他!”

见浔芳也是一脸坚毅,了心师太便知再无劝回可能,伤心道:“想必少侠今时也已成人,自有心中打算,贫尼亦不再多言相劝,既然你们二人心意已决,我且送你们一物,了作防身。”

说着,了心师太从内屋阁中取出一长盒,镶白金木,黄巾缠绕。缓缓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两把长剑,各坠一玉佩,呈龙凤之状,一剑身金紫,一剑身银白,光泽润透。这两剑并无剑锋,头圆边钝,身薄如片,却寒气逼人,使人顿觉颤栗,两柄剑似有磁性,紧紧地吸贴在一起。

了心师太又从底面取出一本剑谱《真玉剑法》,说道:“这是先父和先母所留之物,一把真君剑,一把玉女剑,乃雌雄双剑,由上古玄铁打造,这本剑法也是大宋年间高人所创,后又由先父和先母改创,此后再无人练就,我本想将其留于终南山,但觉可惜了这绝妙剑法,便随身带到此处。这剑需由心意相通情侣同时相练,才能大成。今日见你二人定是与这双剑有缘,就此送予你们。”

容致和浔芳赶紧谢过师太,便从盒中取出两把神剑。浔芳刚拿起玉女剑,忽觉一股寒气侵入体内,不觉间手中的玉女剑抖落下来。了心师太见状,神色诧异,摇首道:“梁姑娘怎的,武学世家内力竟如此之浅,连这剑气都驾驭不了,这内功需提升些才好,正好贫尼修得玉女真经,今日先休息一宿,明天再将这心法传授与你。”

入晚,容致和浔芳在桃林道观外闲散,容致问道:“浔芳,你觉得这了心师太与我们花木寨有何渊源?我总觉得这事并不简单。”容致心中似有预感,又觉得不甚踏妥,可看见师太又不敢相问,只好和浔芳坦露。

“容致,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娘亲呢?”浔芳没有回答,看着容致问道。

容致答道:“我和心漠妹妹都没有娘亲,听爹爹说,心漠妹妹的娘亲在生产之时就离世了,张伯父遵从遗愿把她远葬在漠北,守了三年,以后便没了消息,我的娘亲,爹爹从未告诉过我,只道是适逢乱世,二人走散了,再无音信。”

“我觉得师太温良纯厚,你就把她当作比娘亲还亲的人好了,何苦要知道她是谁呢?有时你知道了真相,反而不好相处了些。”浔芳劝道。

次日,了心师太便把玉女真经传与浔芳,又与她相谈了许久。浔芳已然了解师太的心思,便道:“前辈先授予我们剑法,又传内功心法于我,便是我和容致的恩师,我二人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以后当以恩师为亲,他日会常来此看望师父。”

了心师太心中若有释然,说道:“贫尼此生别无他求,青灯古佛,素衣薄餐,唯愿你与容致二人莫因仇恨失了心志,江湖险恶,可贫尼观你二人心存仁善,想必自有福报,以后切勿执于一时一念,定要相互扶持,凡事相商,共克艰难。”

说罢,竟心有凄凄,木然地望着窗外,种种过往,涌上心头。

了心师太又留二人在观中住了三日,见容致和浔芳剑法已至臻熟,如再加修炼时日,定不在这剑主人之下,心中也是稍有宽慰。

只此一见,便依依作别,了心师太向空中一挥,枝叶震动,忽然一只神鹰闻声而来,口衔一物。师太将此物取出,原是一本《独孤九式剑谱》,便将其交于容致,说道:“此剑谱亦是先父遗留之物,先父曾依此剑法遍走天涯,无逢对手,你若是有缘,也定会参悟其中奥妙。”

容致谢过师太,又打量着这神鹰,觉得甚是亲近,便唤至身前,用手轻轻抚摸。师太见此状,便道:“这神鹰唤作黄霄,与你们花木寨青云同是终南山之物,我下山时不忍心把它们留下,便带了来,一只随了我,一只便落在了你们花木寨之中,日后你们有何急事,黄霄亦会助你们一力。”

师太又嘱二人道:“你二人内功均非纯阳之力,如以九阴之经助之,当会更进一层,但贫尼答应先父再不会将此功传于他人,你们二人如日后有难,可上峨眉山寻周掌门,如她念及往日旧情,或会以九阴之经相助于你们。”说罢,便令道童引领二人前去五云峰。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了心师太亦步亦趋,半生平静之心又起波澜……

亭亭山上五岳松,瑟瑟寒谷过云风,

谁料江湖日后事,深藏来世功与名。

五云峰论剑庄,依险而建,气势恢宏,虽同处华山,却不似桃花道观那般隐世平和,处处透着一股咄然之势,让人望而畏严。

道童将二人送至庄前,不愿再踏足一步,便告别而去。容致和浔芳正欲踏阶而上,忽然从两旁空中各飞入一人,一灰一白,各持一剑,年纪都约在五十左右。此时还辨不清模样,只见那剑法精妙,须臾而至。

容致和浔芳心中大惊,急忙抽出神剑,由于两人心中爱慕甚深,情意相通,虽只练三日,那双真剑法亦是练得出神入化,初具双剑合璧之神韵。

那灰白二人使得乃是华山五狱剑法,灰衣者正是论剑庄掌门“义薄云天”岳云南,在江湖上仗义执言,秉公无私,为人比武功更得盛名,善于以气御剑。只见那剑空灵如影,机巧如燕,如柳间飞舞双茑,忽高忽低,回转甚捷。

白衣者是论剑庄二当家“呼保兰”蔡卓远,剑法亦是惊奇,虽无御气,但那剑更是凌厉了些,俯空直插上五穴,俯地冲刺下三盘,剑象森严,似千军万马,又如掠天疆沙。

容致和浔芳不敢轻敌,双双互倚靠肩,兼守内外,真玉剑法已是近百年未现江湖,无人知晓其破绽路数。只见双剑如虹,长剑挥洒,刺眼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盘龙绚烂,下落点点剑星,让人防不胜防。

贯虹如时玉,气紫夜千星,

双壁浮尘上,剑舞挥落英,

不见影随动,漫天霜雪明。

四人刚缠斗一时,没出二三十招,岳云南和蔡卓远已稍落下风,明显有力不从心之感。

岳云南自恃这套五狱剑法已是独步江湖之精华,没曾想在这两个年轻人的剑法之下丝毫讨不到半点便宜,心中震惊之余,亦是万分落寞,遂飞身跳至阶上,闪开这场争斗,四人便都住了手,持剑相望。

岳云南朝着两人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风少侠,这位姑娘就是我外甥女浔芳,我早得知你们二人消息,没曾想你们武功竟有如此了得,连老夫和师弟联手也是难奈你何。”

容致亦道:“两位前辈多有承让,是晚辈失礼了!”

说着,岳云南和蔡卓远领着二人到了庄中正室。浔芳将归云庄遇袭一事全部道来,泣声道:“浔芳家仇还望姨丈多多相助,浔芳此生感激不尽!”

岳云南拍案震怒道:“浔芳,容致,你们二人切莫担心,这事有我岳某在,自会鼎力相助。”侧目又道:“这朱元璋狗皇帝,本就从江湖明教中窃取帝位,今又荼毒武林,下此狠手,我定要联合江湖势力,誓将此贼推翻,他既然有能耐利用江湖之力登天,我亦有能耐携江湖之力让他入地!”说着,望眼远处,无限遐思道:“自古这天下都是有能者居之!”

容致此意不全在此,刚欲辩言,岳云南却并未理会,看向蔡卓远,吩道:“师弟,兹事体大,我们华山派当以群首之责,率武林众辈图襄大事,以后众英雄如来这里会合,怕我们这论剑庄略显小气了些,告诉众弟子,今后将论剑庄移至东峰朝阳殿,以三月为限,再将朝阳殿大肆整饬一番,需大气威严,莫在乎银两。”

此时,岳云南虽是佯作一脸的伤感,但仍难掩心中的雄伟大梦。

欲借寻仇行大义,执掌江湖一念起,

假手与人道慈悲,心有黄粱梦称帝。

浔芳毕是女流之辈,并无长见之想,见姨丈如此上心,心中满是感激之情,恳道:“谢姨丈如此大义,如何行事,我和容致听从姨丈之命。”容致见此,不便搭话,亦拱手称谢。

岳云南思后又道:“你二人如我至亲一般,莫要拘谨,暂且在你姨母旧居住下,在这后山之崖清静之处专心修炼,待我详尽谋策一番,等时机成熟,将那狗皇帝一击毙命,到时还需小侄助我等一臂之力!”

话毕,遂命一弟子将二人安排好住处,带去后山熟悉一番。

待二人走远后,岳云南转而对蔡卓远诡道:“蔡师弟,你可曾看出他二人所使剑法玄机?”

“此剑法招式处处怪异,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无甚破绽,必是我等难以猜透的绝学。”蔡卓远摇首叹道。

岳云南附耳道:“看他二人武功虽高,但也像是刚修炼不久,我把他们留在此地,想来他们必定寻机修炼,你且躲于暗处,看看他们路数招法。你向来痴于剑法,必会有所收获,日后你我二人也可借鉴一番,吸精华于我们五狱剑法之中,以后武功定能再进一层,称霸武林。”

蔡卓远恍醒如初,顿然道:“掌门师兄果然有先见之明,如果能领悟到这套剑法,加上你我二人修为,怕这少林,武当也奈何不了咱们,那时我们华山必是说一不二,试问武林谁敢不从。”

岳云南哈哈大笑:“区区少林武当,就算整个武林,师弟这格局未免小了些,师兄眼里看到的是这天下。”又转而正色道:“师弟,派弟子联络各大门派掌门人,再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子秘中联络江湖流寇张斩枭和陈攻城,听闻两人当下走得很近,他们各率一众部队人马,如想成大事,此二人必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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