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铁成已经习惯了，郑老海的骂声就像一阵风，从他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他也不理郑老海，踢了踢宋亮的凳子说，“给你郑爷去对面铺子买碗面回来。”
宋亮回头看了一眼郑老海，没想到郑老海已经举起来手里的痒痒挠，朝郑铁成砸了过来。
“还在这摆谱！你个败家的玩意，你老子攒的棺材本都快让你败光了！”
郑铁成赶紧抽身，逃回了后院。
郑老海被气得不轻，坐在椅子上大口穿着粗气。
宋亮赶紧上前给郑老海捋了捋胸口，他这口气才倒上来。
下面的食客都唏嘘不已。
“老掌柜这么好的人，怎么养了个败家子啊！”
“老掌柜，你就是太宠溺他了，他小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你不听！”
“郑老头，你这儿子，还不如这伙计懂事呢。”
...
宋亮眼看着郑老海浑身哆嗦，被气得不轻，只好扶着他回房休息。
等他回来，食客们还关心着郑老海的身体。宋亮谢过了这些食客，继续添茶递水。
郑铁成也没闲着。
刚才他从后门出了院子，去旁边的小摊买了个烧饼填肚子。
他一边吃，一边从正门进了酒铺，边吃边向食客们讲，
“大家吃好喝好，老头子不在这，我就是掌柜的，我伺候各位！”
其实他不是真的招呼客人，而是想趁着老头子不在，整治宋亮。
大家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来吃饭的，多数是看郑老海的面子，对这个儿子只有鄙视。
郑铁成一进来就找宋亮的麻烦，他指着一个客人的桌子，对宋亮道，
“眼瞎吗？看不见客人酒杯里没酒了吗，添酒啊。”
宋亮强压心头怒火，不理他。
那客人也不卖郑铁成面子，指着杯子对郑铁成说，
“我在你家酒铺吃了20年了，从来都是掌柜的给我添酒，怎么到你这儿不懂规矩了！”
郑铁成没想到，本来想找茬消遣一下宋亮，却让自己吃了瘪。
众食客也都盯着他，他只好陪着笑脸，帮这位客人倒满了酒。
客人还不忘继续拱火道，“这就对了，新社会了，得知道怎么尊重人，还搞旧社会那一套欺负人的玩意儿，我们也不答应！”
郑铁成翻了个白眼。他越看宋亮越不爽，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赶走。
宋亮没把这事放心上，凡是他只听郑老海的，只顾干好自己的事情。
转眼到了晚上，酒铺的食客多了起来。
宋亮在柜上照应着食客，郑老海很放心，就和朋友泡澡去了。
这时，郑铁成突然回来了。
不过这次他一反常态，并没有找宋亮的麻烦，只是往柜台后面一坐，胡乱翻着台面上的账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往门外偷看。
这些举动都被宋亮看在眼里，宋亮也不傻，他已经猜到，郑铁成这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没一会儿，一个眼生的客人就进了酒铺，他戴着帽子和眼镜，长了一脸络腮胡。
宋亮赶紧上去招呼他落座，他也不着急坐，四周打量着。
郑铁成轻咳了两声，给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最中间的座位。
他心领神会，坐到了整个酒铺最显眼的位置。
“伙计，上三两酒，两碟小菜。”
宋亮按他说的，打好了酒，按惯例上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拍黄瓜。
常来的顾客都知道，只要不特殊说明，都是上这两样菜。
客人皱起了眉头，故意大声说，“怎么连个肉菜也没有？”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食客的注意。
旁边的食客帮忙解释道，
“这个酒铺只提供一般的下酒菜，比如花生米、拍黄瓜、炸蚕豆之类的。肉菜是有什么就上什么，需要单独点菜。“
客人用手指头磕了磕桌子，歪着头一脸不悦。
柜台后面的郑铁成也不上来招呼，拿着一本账本摆在面前，躲在后面偷偷瞄着。
宋亮赶紧问道，“您想吃点什么，小店有就给您上，没有就去街上买。”
这个酒铺是郑老海的心血，既然被老东家信任，店里的客人宋亮不敢得罪。
客人这才缓解了紧皱的眉头。
宋亮赶紧补充说，“店里现在有肉皮冻、猪头肉、酱肘子，您看想吃什么？”
客人又瞄了一眼柜台，然后道，
“上次来，记得你家的酱牛肉味道很不错，就酱牛肉吧！”
其实，酒铺的荤菜从来都是随机预备的，酱牛肉并不是店里自己做，而是外购的。
此时店里没有，宋亮就得去外面单独买。
但宋亮心里有数，他家之前买的都是四九城闻名的“邹记酱牛肉”。
这并不是某个商铺的菜品，而是一个姓邹的人，他家祖传做酱牛肉，味道独特。
这让宋亮犯了难，因为他知道，邹老板在城里没有店面，而是每逢初五、初十，赶着车来城里挨家店送菜，他自己家住在城外。
本来昨天是初十，可不巧的是，赶上郑氏酒铺歇业，没有买任何外购的熟食。
宋亮只好向客人解释，
“您还是选个别的荤菜吧，这两天酱牛肉店里没有预备。”
客人假装生气，又瞧了一眼柜台，宋亮这次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也偷偷看了一眼柜台方向。
郑铁成竟然躲在柜台后面偷笑，还朝这个客人点头。
宋亮回想刚才的场景，自从这个客人进屋，就不怎么正常，原来和郑铁成有关系。
果然，是郑铁成在搞鬼！
郑铁成请来的“演员”？宋亮心想，老子就是干演员的，能看不出来？
“演员”此时领会了郑铁成的意思，一下子怒了。
啪——
他猛拍桌子道，
“什么破酒铺，就是这样伺候主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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