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多...多少?!”
徐首富听得眼睛都直了。
他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人,可蝇营狗苟了大半辈子,再靠着祖辈余荫,也才攒下十余万两黄金的身家。
可着整个莒州,乃至整个山东路的商贾,又有几家能有这般家产?
这群该死的泥腿子,嫩娘了个...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顾平安却是不知道他心中连娘都骂上了,又幽幽重复一遍。
“两万两,黄金...”
徐宏总算是猜出了两人来意,连续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头愤懑,又换上一副苦瓜脸。
“刺史大人,顾少侠,”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小人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小人就算全副身家搭进去也是应该,可这数目大大,实在是不够啊!”
他眼中闪着泪花,语气极尽真诚,若不是顾平安早从杨妙真口中得知他家底有多殷实,只怕还真要被他这份演技骗过去。
仆散安贞唱起白脸:“徐员外,你这些年在本官治下捞了不少,本官平时里顾念情分,你莫不是真当本官瞎了眼?”
这话说得...是打算来硬的了?
徐宏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事态紧急,刺史大人且莫动气,想必徐员外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只是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
顾平安知道不能逼的太紧,立刻出言调和。
“况且事关整个莒州城的生死,自然不该让徐员外一人承担...”
他只说到这里,剩下的留给徐宏自己琢磨。
“两位的意思是...”
徐宏能掌管偌大一个徐家,一跃成为首富,自然也是个有城府的。
若今日回绝此事,无论钦使结局如何,徐家只怕都难逃一劫。
“让小人带头...做个表率?”
“正是!”
听出他话中似有妥协之意,仆散安贞也是暗松一口气。
顾平安再给他添上一把火:“若是员外牵头解了使团燃眉之急,便是最大功臣,待消息传至中都,徐家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宏仔仔细细权衡一番,脑中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顾平安两人知道事成,也不催促。
“二位说的在理,小人也该替莒州分忧。如此,小人便出...出...四分之一,如何?”
他仍是心疼钱财,却也留了还价的口子。
仆散安贞叹息摇头,道:“既是做表率,不如...一万两。”
莒州这么多富商,让他一家出足一半,这和那帮响马有什么分别?
徐宏只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一阵发闷。
他是做了还价的准备,却没想到刺史大人是真敢开这么大口。
“一万两黄金,这...怕是要了小人的老命啊!”
他又落下几滴眼泪,卖起惨来。
“不如两位各退一步,八千两,如何?”
厅中一时寂静下来,徐宏又盘算一番,终究还是咬紧了牙关,点头答应下来。
“八千两不是小数目,容小人凑一凑,明日午时送往刺史府。”
“员外大义,仆散安贞铭记于心,日后徐家之事,便是我的事!”
两万两的赎金,一口气便凑到近半,此事总算是稳了。
拿着徐首富亲笔写下的凭据,顾平安与仆散安贞一夜连访十一家富商。
生意最红火的几家粮行布庄,酒楼当铺,一个都没放过。
此事利弊清晰,又有徐宏出了大头,其余人很快便松了口,越往后便越顺利。
至鸡鸣时分,仆散安贞翻了翻手上一沓凭证,算算数额,终于凑齐了赎金的两万两黄金。
一整天没有休息,又陪着刺史大人唱了整夜的双簧,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再回到刺史府,进了临时安排的客房,顾平安连衣服都顾不上脱,倒头便睡。
再睁开眼,已经过了午时。
待他洗漱更衣,再去见仆散安贞时,对方已经到了厅中,看着满厅的财物发呆。
富商们送来的只有半数是黄金,其余以白银补足,厅中堆了整整五十多只箱子。
“这...这么多?”
如此多真金白银摆在面前,顾平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仆散安贞先前也和他一样被震惊了一番,此时也是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五十多箱,至少也要三架马车才拉得动。”
“按照响马所说,出城之后,会有人告知我将钱财送往何处。”
顾平安“稍作回忆”。
“到达后,我与车夫都要远远退走,他们自会有人来取。”
仆散安贞摩挲着骸下短须,沉吟道:“若是如此,想必他们也不会选在距藏身处太近的地方...”
“据说响马行事向来隐蔽,防范缜密,来去如风。”顾平安点头道,“在下也曾试图寻找他们藏身之处,却没瞧出任何破绽。”
“若是我们直接将接头之人擒住...”
“不可!”顾平安赶紧反对,“那人早就称自己烂命一条,不怕拿来换小王爷的命...”
“说得在理。”
仆散安贞稍加思索,点头赞同。
“他们曾说,一旦中途出了任何问题,小王爷即刻人头落地...”
顾平安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据在下所知,响马擅用信鸽、响箭,消息传递极快。若我们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会把小王爷送至危险境地。”
“钦使大人事关重大,不可莽撞行事,可...”
仆散安贞仍是心有不甘。
祸兮福之所倚,此番虽险,却有机会赚些军功,但若一个不慎害死钦使,等着他的就只剩万劫不复。
“不如...”他想了想,又道,“我扮作车夫,与你同行如何?”
“这...”
顾平安顿觉头大,这仆散安贞,可真是个能找事儿的主儿。
“此事非同小可,刺史大人是否该与知州大人商议后再做决定?”
“事态紧急,不必在意那些细节。”仆散安贞摆了摆手。
二人向来不和,知州乃是汉人,他又一向觊觎对方手上兵权,如今有望建功,他自是不愿将消息透露过去。
顾平安担心被看出端倪,也不敢太强硬拒绝,找借口劝了几句无果,只好无奈同意。
仆散安贞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顾少侠放心,本官知晓你顾虑钦使大人安全,此番只为打探虚实,一定低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