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堂堂小王爷被人以‘肉票’相称，饶是杨康已经接受事实，依旧难掩心头愤懑。
瘦子老狼却只当没看见，继续问道：“不知钦使大人打算派哪位去取呢？”
杨康一时气结，可眼下人为刀俎，却也无可奈何。
他深深吸气，压下怒火转头。
硕果仅存的三名金兵几乎人人带伤，就连队长背上也挨了一刀，此刻脸色苍白，汗流如注。
穆念慈又没在莒州官员面前露过面，唯一能派出去的就只剩顾平安。
再怎么不愿，杨康也只能选他。
“顾兄弟...恐怕只能辛苦你跑一趟了...”
“无妨，”顾平安向他投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此番随行，这本就是我应尽的职责。”
“这倒是可惜了。”光头假意叹了口气，“这位兄弟武艺超群，爷们儿还想邀你回去喝顿酒呢！”
“好汉说笑了。”顾平安打个哈哈，“小王爷安危要紧，在下还是早去早回为好。”
光头脸色一冷：“方才念你功夫不错，这才好意结交，不过你既铁了心要当金人的狗，老子还懒得伺候了！”
他事先也得了杨妙真提醒，故意演了出戏给杨康上上眼药。
杨康也果真上当，瞧顾平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动。
顾平安朝他轻轻点头，又问道：“不知钱财取来之后，又当如何交予诸位呢？”
这事先前也未曾商量，光头又将目光投向老狼。
老狼心思机敏，方才便已想出了主意。
“小兄弟瞧着实诚，心眼子倒是挺多。”
他嘿嘿一笑，缓缓踱步到使团几人面前。
“若是告诉你这钱送往何处，岂不是被你套出了我们的藏身之地？”
“这...”顾平安故作紧张，“好汉说笑了，顾某只是随口一问，绝无此意。”
他轻咳一声，又道：“此后如何安排，全听诸位便是。”
老狼满意点头：“此事说来倒也不难，你且回去凑钱，我老狼随你走上一趟便是。”
“这咋能行？！”
“金狗狡猾，若他们害你性命咋办？！”
红袄军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顾平安身份，又都是讲义气的，登时便大呼小叫着阻拦。
老狼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弟兄们莫担心，咱烂命一条，哪有钦使大人金贵？小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顾平安自然不能乱接，只是配合着干笑两声。
杨妙真趁机给光头递了个眼神，光头会意，点头道：“就听老狼的，若是金狗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就一刀砍了这钦使，把他脑袋挂到莒州的城门楼子上去！”
他这话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拔高，尽显豪迈，红袄军众人纷纷点头，齐声叫好。
老狼已从林中牵出两匹好马，将其中一根缰绳丢给顾平安。
“顾兄弟，既然你心系你家小王爷，咱们这便上路吧？”
“狼兄稍等。”
做戏要做全套，顾平安看了杨康和穆念慈一眼，又道。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听听。”光头抱着膀子，让他继续说。
“使团中这位姑娘...能否让在下一并带走...”
他在杨康面前早就立下了人设，这会儿可不能崩。
林中又是一阵喧闹，尽是讥讽嘲笑之声。
光头似笑非笑看向他：“你这人，对你那主子倒还真是尽心，都这工夫了，还不忘替你家小王爷照顾女眷？”
“好汉误会了，”顾平安面色“赭然”，“她并非...并非...”
“不是他的女人？”老狼也开口配合，“莫不是你自己的相好？”
“这...算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真没看出来，兄弟还是个痴情种子。”
光头早就知道内情，见他演得妙，也是忍俊不禁。
“人是不能让你带走，刚好留下来多个红票，免得你弃了这钦使自己逃命。”
“可是...”顾平安顿时“急”得脸色发白。
“放心，”光头正了正神色，“只要你老老实实送钱回来，我担保没人动她一根汗毛，咱们山东好汉说到做到！”
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光头想了想又开口。
“四妹！这位...”他歪头回忆片刻，“这位穆姑娘，就交给你照料了。”
顾平安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作揖：“多谢阁下，还有这位姑...女侠。”
杨妙真三十岁出头，又作妇人打扮，叫姑娘不太合适，只好以女侠相称。
一场戏总算散场，顾平安拿了杨康的令牌，翻身上马，又回头与穆念慈对望一眼，这才在老狼的催促下扬长而去。
光头命令手下将杨康等人五花大绑，又用黑布遮住眼睛，丢上马车，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朝磨旗山回返。
折腾了大半天，顾平安与老狼还未走出十里，暮色已渐渐落下。
“顾兄弟，我们找一处地方落脚？”
老狼轻勒缰绳，将速度放缓下来。
他们昨日连夜赶回磨旗山，匆匆定计，又早早赶来埋伏，此刻早已疲惫不堪。
恰好前方不远便有一座小镇，两人寻了一间小店，将马拴在门外。
老狼这人瞧着干瘦，一到吃饭的时候却劲头十足。
小店中央架了一口大锅，底下柴火正旺，锅中乳白汤汁翻滚，香味扑鼻。
老狼也不招呼小二，自桌上取了一只海碗，连肉带汤盛了满满一碗。
“你这...”顾平安见他不问自取，不由一愣。
“顾兄弟不懂了吧？”老狼又给他盛了一碗，端到桌上，“这是咱们莒州全羊汤的规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若是让小二去端，人家倒不乐意呢！”
他说着端起碗来，也不嫌烫，咕咚就是一口。
“哈！”
一口热气呼出，老狼抹抹嘴巴，砸吧砸吧滋味。
“这汤熬得久了，忒老，还是得早上喝才舒坦！”
话虽这么说，这货嘴上却不慢，转眼间半碗进肚，喝得大汗淋漓。
“这位客官是个行家！”掌柜的瞧得乐呵，“柜上还有饼，羊汤配饼，那才叫香呐。”
老狼吃得实在太带劲，竟也引得顾平安一阵饥肠辘辘。
他索性也不再理会什么斯文，有样学样，敞开来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