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反让陈破命觉得这次油锅免费,值了。
现瞧过去
魂魄上斑斑红点
好似用锥子在皮囊上生生剜出几十个打洞,极是瘆人。
陈破命看得都心惊胆颤。
这模样不要说把玩,就是瞧上一眼,也得连做噩梦。
“阳间故事里流传的那些鬼,也没这么恐怖。”
再炸一鬼,又得一记忆:
女鬼名叫杜十娘,自幼贫苦,被父亲卖进了妓楼。
妈妈教得琴棋书画,加上一副好面孔,十三四岁便在秦淮一带出了名。
青楼之女,姿色绝佳非好事。
一日三千两的头银,算是开了身。
一干十多年,姿色渐衰,倒是攒了些家当。
就想图个好人家,安稳过下半辈子。
一日见得穷书生,意气风发,姿态绝伦,心有所属,便将十年家当百宝箱拿出,想求个出身。
书生得了家当,置办田产,和城中员外女定了姻亲。
至于十娘是谁,浑然不顾。
杜十娘苦听此讯,面色煞白,万念俱灰,却不愿书生拿她卖身钱好过,便找由头陪上一晚,寻得宝箱,回到自家花楼。
连人带箱沉进秦淮河,投河自尽。
本想前生事了,再来一辈。
奈何他自行了断,又有怨气缠身,没能入地府,反成了水鬼。
日日受寒水浸体,生不如死。
一日牛头巡游,见他有姿色,收来送进酆都城,便在‘牛香香’安了家。
前生有经验,对接待鬼差也不排斥,倒能吃得开。
可地府哪有好差,鬼物们玩乐一番,身上孽气排进,她们吸收后,又如何排解。
日日沉淀便成祸根,每每疼起,便躲进地窖,拼命嚎哭。
哭尽了,疼麻了,再起身涂抹香粉,又是一佳娘子。
黑暗地窖,鬼物极多。
嚎啕之音,极似海潮。
这般猩红点点满是窟窿的鬼物,竟有上百之多。
虽没鬼差受刑,却真比油锅狱还瘆人百倍。
“苦命!”
“世间好事一样,可命苦却这般不一样。”
陈破命叹了口气,眼前这具满是空洞的鬼倒反不觉恐怖。
倒也让他更认清现状。
仙佛当天,命数圈定,没得几分手段,真要如杜十娘一般,成为玩物。
反反复复,活了一世又一世,归根只是地府提取命片工具而已。
陈破命把玩了一下刚刚到手的珍珠,面板中真没一点属性。
凡人喜欢,对神仙而言反成最没用的东西。
还是收进怀里,这东西比那命片,有一分温度。
今日免费,他不后悔,反觉庆幸。
手头天命牵扯如此之多,给这群鬼博个命数,不亏!
起火炼魄,烹成兽魂,一步步融进杂魂,精魄炼成,投进轮回。
连续两粒投胎,女鬼们直觉前途有着落,个个兴奋。
齐齐将手上珠宝送到陈破命面前:
“大师,这件珍珠衫是奴家传家宝物,一直珍藏,就留下作个纪念吧。”
“这枚金凤簪我戴了三十年,从未离过身,大师给我一条活路,无以为报。”
“这支翡翠是那死鬼们塞进嘴里,怕活埋了我诈尸,牛头勾的时候顺带了下来,平日用来寄魂,现要转生,没了用途,大师且收着吧。”
陈破命来者不拒,一声大师,一记叩首,便算值了。
本计划投胎五只,动了一分慈悲,最严重的三十只,一股脑全送进了黑风山。
一一送罢,不知不觉竟耗了整整一天,离阳间之行不到两个时辰。
牛香香亲上前感谢,约定回来后,必要给姐妹脱难,方才罢休。
一众女鬼拥簇下出了红楼,引得鬼差连连刮目。
心想小鬼有何种能耐。
花街柳巷,能让女鬼留念,只能是那方面能耐。
刚离了牛香香,小鬼们便凑上来,攀谈交情。
陈破命哪有心思,应付几句,便回油锅狱。
离开一天多,油锅狱和以往一般,不死不活。
进得油锅坊,谢必安两鬼倒算勤快,命片虽有瑕疵,倒也有模有样。
应付地府没问题。
交代好好守着油坊,地府派发差事,能做的必须做,不能做的暂且搁置一旁,等他回来。
两鬼练了一日,信心提了不少,可听陈破命口气,要他俩挑大梁,总不免心悸。
“师父,你什时候回来?”
“三天,最多四天。”
两鬼还想言语一声,陈破命已出了油坊,直奔鬼王李的油锅。
“真要请假?”
“头儿,七天前不是已打过招呼了吗,真有急事!”
“你小子一个嫩头青,有什急事,可要想清楚了,油锅坊是地府重点推进的项目,天庭在背后盯着呢,别出了茬子。”
“放心吧,谢必安俩小子靠谱,能搞得来。”
“他俩杂锅,出了错顶不了罪,最后还要算你头上。”
“行行行,全算我头上。”
陈破命纳闷,今儿鬼头怎婆婆妈妈起来了。
三天前已应允,现反抓着不放。
鬼王李极无语,一般小鬼早被他三两句吓住了,偏偏这位身后关系,上头怪罪下来,真能顶得住。
至于油锅技术,都仔仔细细推敲两天了,方案换了十几个,都没陈破命幽魂好使。
跟麾下小鬼讨要技术,实没脸皮。
可拿不到手,心灼难受。
“请假没问题。”脸皮是不能要了,“油锅坊里,谢必安变化的那个法子,得教我!”
“我哪有手艺?”
“就那个大头。”
“你又闯我油坊?”
“闯多难听,那是视察工作。“他也赖皮起来,今反正得将技术拿到手,“说吧,给是不给。给了嘛,我就说你这次出去是公差,要不给....”
“就说我偷跑出去,旷工呗!头儿,那就是小玩意儿,怕你瞧不上眼。”
陈破命嬉皮笑着,
“不过练变身需要精魄,我就炼了两个,俩小鬼用着,谢必安就懂,没事你到我油锅玩玩,顺便还能指导一下,别真让油锅坊出了事。”
“好啊,让你带徒弟甩我头上来了,到底谁是头儿。”
“你是,你是,就是玩儿,也可以带头锅瞧瞧,回来有时间,我多炼几个,全配备够了。”
鬼王李总算乐起来,可语气极正经:“破命,我知道你出去不是胡闹,也拦不住你。
你是我百年来见油锅天赋最好的,这一身手艺,我攒了百年,真不想白白送进六道里。
地府,没我们这些老鬼撑着,早就塌了。
我瞧现在形势不对劲,这个阎罗也不靠谱。
不要像那些小子一样,进来混两年,跑天庭当个天兵,还得有手艺.....”
“放心吧,头儿,油锅我不扔,天兵,我也不稀罕。
至于你投胎的事,也得缓缓,等我稳定下来,好好给你谋划。
没我允许,你这身手艺,必须保存好了。”
嬉闹一番,再不敢逗留,出了油锅狱。
于‘牛香香’处见了牛三,汇合一起,出了北门,跨过奈何桥,重新钻进阳间花花世界。
......
油锅狱里
女鬼贴在余沧海耳边,低声汇报:
“陈破命又跑了,就在刚刚,说是请了五天假。”
“五天?好啊,地府给他鬼坊,不好好经营,擅离职守。
走,找鬼王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