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不敢多话,委委屈屈缩在马上。
不借宿,总得化点饭吃吧?
终究,也没敢问。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而又期盼已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师父想是饿了,弟子去化些斋饭?”
“悟圣……”
陈玄奘当时就哭了。
三兄弟早看见了李恪,顿时一拥而上,悟空更激动,一把搂住他脖子,便纵金光飞上虚空,划了个结界,才问道:
“贤弟,出什么事儿了?”
李恪神色凝重,低声道:
“那大日如来,跟如来佛祖有什么关系?”
“你遇上他了?”
悟空脸色大变,惊道:
“大日如来,就是佛祖啊!”
“不对……”
李恪摇头道:
“他若是如来,那大雷音寺的阿弥陀佛又是谁?”
“也是佛祖!”
悟空见他不解,又问:
“你可听说过斩三尸成圣么?”
李恪皱眉道:
“你是说,大日如来……是佛祖的善尸?”
“是,也不是……”
悟空想了一会儿,解释道:
“如来这法子,脱胎于斩三尸,却又不同。他本是截教的多宝道人,皈依佛门后,竟渐渐衍化成了五方佛,中央大日如来、东方不动如来,西方阿弥陀佛、南方宝生佛、北方不空成就佛!”
李恪都懵了,疑惑道:
“莫非他斩却了四尸,竟还没成圣?”
悟空摇头道:
“听我师父说,截教斩三尸是斩去善、恶、本我,而如来似乎是看不上这个法儿,这才投了佛门,千百年间,以莫大的功德、愿力,斩却了七情六欲中的喜、怒两情,意、身两欲……”
李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
“这么说,他准备斩却七情六欲,共十三尸?”
悟空点头道:
“应该是这个路子,师父说他先斩的身欲,化为宝生佛,自此以后便没有多宝如来了,本体为大日如来,后来以喜情成就不空成就佛,怒情成就不动如来,意欲成就阿弥陀佛,并称‘五方佛’。”
“这厮,所图者大啊!”
李恪皱眉道:
“一旦他这条路走通,斩却十三尸成圣,岂不是比三清还厉害?”
“也不尽然!”
悟空居然笑了起来:
“师父说他不该先斩意欲,斩却意欲之后,四大皆空,剩余五情三欲自然寡淡,若要凝聚起来,却千难万难。如今又是五百年过去,正如师父所言,佛门并无第六方佛现世!”
怪了,这事儿菩提老祖知道,如来不知道?
是他非斩不可,还是只能到这儿?
李恪境界太低了,无法可想,悟空却又担心起来,又问了一遍:
“你遇上大日如来了?”
李恪点点头:
“你也遇上了,就是那位‘乌巢禅师’!”
“雾草!”
跟李恪待久了,猴子也学了这句,一声雾草,百试不爽。
“怪不得,那厮要骂我?”
愣了一下,又皱眉道:
“那你还敢回来?”
“他回去了!”
李恪咧咧嘴,他有全图挂,怎会冒险?
从浮屠山下来,冒充“乌巢禅师”的大日如来就一直悬在陈玄奘一行人身后,李恪自然不敢冒头,直到此处,如来才忽然遁往灵山。
李恪生怕有诈,又等了半日,见他还在大雷音寺,这才解除了“销声匿迹”的神通,那边也没动静。
似乎,被什么事儿拖住了?
“这……你也知道?”
悟空一阵抓耳挠腮,这小子分明只是个真仙,偏偏能探明如来行踪,又能躲过如来搜捕,我可是准圣,怎么不行?
待二人落下云头,见陈玄奘泪眼婆娑,李恪顿时乐了:
“师父,不瞒你说,那‘乌巢禅师’不是旁人,正是如来佛祖,他不惜在浮屠山久侯,亲来授经,岂能是寻常经文?你若肯好好念经,自然大有裨益,又怎会如此狼狈?”
那老和尚一听,当即滚下马来,往西拜倒。
也不知磕了多少头!
李恪又看了一眼地图,才把杨婵放出来,这妮子如梦初醒,眼神还有些迷蒙,一旁悟空看在眼里,却着实有些意外:
“怪了,贤弟你……你这媳妇儿练的是童女功么?”
“也差不离儿!”
李恪耸耸肩,坐回云朵。
杨婵自然听得明白,一时间又是羞赧,又是内疚,忽见猴子在那里坏笑,顿时俏脸绯红,自己招来一片云,就钻了进去。
跟个鸵鸟一样!
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
八戒是高手,更得神髓,却不敢明说。
过了好一会儿,才鬼鬼祟祟凑到李恪身旁,低声问道:
“师兄,那功法……你看了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看!”
待陈玄奘拜毕,李恪道:
“师父,天色不早,且去前面村舍借宿一宿可好?”
我想去,他们不让!
陈玄奘委委屈屈的看向悟空,后者咧咧嘴,却没搭理他,倒是八戒会来事儿,揉了揉肚腩,嘿嘿笑道:
“说得是,俺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
悟空笑骂道:
“这个恋家鬼!离了家几日,就生抱怨!”
八戒扭头就告状:
“师兄,你可不知道,似不得猴哥这喝风呵烟的人。你不在这几月,师父时常忍半肚饥,都饿得黑瘦,他还说风凉话?”
李恪只是笑,牵着杨婵往前走。
陈玄奘大喜过望,忙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不多时,早到了路旁人家门首,陈玄奘自去绿荫下栓了马,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
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佛。
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
“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一咕噜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
“长老,失迎。你自哪方来的?”
陈玄奘合十道:
“贫僧是东土大唐和尚,奉圣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
那老儿摆手摇头道:
“去不得,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老和尚口中不语,意下沉吟:
“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往东行?东边哪得有经?”
腼腆难言,半晌不答。
却恼了一旁悟空,忍不住,上前叫道:
“那老儿,你这么大年纪,全不晓事。我出家人远来借宿,不愿也罢,就把这厌钝的话唬我?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不打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