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章德殿灯火通明。
刘隆好似忘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是拉着张衡讨论少府后续的工作。
“少府所有工匠，从今日起，没有朕的诏令，不能出宫。”
“纸药的配方由你掌管，造纸所用也只能经过你配好之后下发。”
“将所有参与计划的匠人户籍以及家中情况调查清楚。”
刘隆经过一番深思之后，制定了这三条方针。
尤其是纸药的配方，是核心中的关键。
只要攥紧这个东西，造纸术的工艺即便流出去，也无关紧要。
“陛下方才所说，臣都记住了，天一亮我便立刻去办。”张衡眼中带着坚定，揖礼回道。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如梦初醒。
他内心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少府所有工匠，增加守卫。
刘隆点了点头，继续道：“以后出入少府的所有人，无论是谁，必须搜查！”
“诺！陛下放心，以后少府之中臣会严加看管，保证今日之事再无可能发生。”
“好了，回去休息吧......”
刘隆一手托着腮帮子，不再言语。
见状，张衡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恭敬揖礼离开了。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只有刘隆一人坐在御台之前。
在他的计划里面，少府制作纸张，今后将会在洛阳城中设立商铺，进行官方售卖。
不光如此，待手里钱粮充足，刘隆便打算进一步辐射开来，在三辅的州郡设立下属分铺。
只要慢慢进行，他便会安排人员去往天下各州郡，将造纸术轰轰烈烈的散开。
这些，都是钱！
这样一来，既可以充盈虚弱的国库，又可以反哺其他的计划。
“如今看来，觊觎造纸的人不少......”
世家的大手在背后拨弄，刘隆已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想要将这一计划完全铺开，可能阻力不小。
关东之地，作为东汉建国的基本盘，世家大族林立，更还有大大小小的豪族。
他们，可都是根深蒂固，手握无尽的资源。
朝廷想要展开政策的实施，在某种程度上依旧离不开他们。
关中在秦国时候，因为法家治国，本没有豪族生长发展的土壤，直到了西汉，由于迁徙政策，才慢慢开始出现。
更别提西北地区彪悍勇猛，武德充沛的地方豪族了......
刘隆越想越觉得糟心。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到底是刘家的大汉天下，还是这帮门阀士族的天下......”
怎么办？
残酷的现实问题，赤裸裸摆在了刘隆的面前。
“事在人为......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朕便换一条路来走......”
逆中有顺！
困难再多，办法总会有的。
如今，主动权依旧在他的手中，他的背后，是站着整个大汉。
刘隆微眯着眼睛，再一次细细思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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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蔡伦和孙程折返回来了。
“陛下，臣对三个人分别审讯了，还是没能查出背后之人是谁！”蔡伦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结果，刘隆也猜出了个大概。
“好了，都下去睡吧，明天带去少府，让所有工匠都看着，处死！”
刘隆淡淡开口，给三人的余生画下了句号。
“诺！”
“孙程，以你就在少府当差，给朕看好了。”刘隆抬起头，看了一眼，笑着道。
蔡伦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有些意外。
孙程内心激动，他内心清楚少府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诺！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如若出现差池，臣甘愿赴死！”
“有你这句话，朕放心了。”
两人恭敬揖礼，缓缓退出。
殿外。
“孙程，恭喜了，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实乃你天大的造化。”蔡伦淡淡一笑，表达祝贺。
孙程当下脸上一惊，恭敬弯腰道：“蔡常侍，要是没有你的提携，我怎能有今天。”
“今晚的事情，全都是有了你的判断，才让那三个贼子落网。”
听到此话，蔡伦内心舒坦了许多，拍了拍孙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稚卿啊，咱们的陛下是一位难得的圣君，今后可要好好办差。”
“多谢蔡常侍指点，臣以后定当竭尽全力。”孙程深深一拜。
两个人一前一后，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此刻，章德殿内。
经过这一晚上的事情，刘隆已经全无睡意。
“从西汉到东汉，数位君主为了世家豪族的问题，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这些世家依旧是野火烧不尽......”
从最开始的皇权和世家对立到如今的交织，种种迹象都可以看出妥协。
朝廷虽说掌管天下，但是世家手中握着大量的人口、田地、财富，更别提自从西汉独尊儒术开始，世家开始参与接触权利，垄断了大量的儒士上升通道。
从目前国家的编户制度就能知道，其实世家哪里的荫户也不遑多让。
家世两千石、祖世货殖，这两属性便能明白世家的底蕴。
文化权利财富军事四位一体，富甲乡里，垄断文化，累世做官。
豪族经过西汉时期的发展，到了东汉时期终于养出了大量的世家。
“想要打破这一条，还是得推广知识，打破经学的垄断，提拔一批士子！”
但此刻他也想明白了一点，原本想要提出的科举制度，绝对不能草草实施。
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刘隆也是明白，世家的问题急不得。
这一个问题上，不论是邓绥还是张禹，都教了他不少。
一旦处理不好，必将引火烧身。
因此，刘隆决定，这件事情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
查下去的结果他明白，终将无果。
哎——
刘隆深深叹息，这一刻，他的思想上又一次发生了一些转变。
自从周章谋乱事件发生之后，他好久没有这种惆怅的感觉了。
许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完成。
这表面上平静的天下，实则是暗流涌动，波涛汹涌。
“六朝何事？只为门户私计......”他嘴角楠楠，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一下子，无尽的情绪生出了他的心头。
天下苍生，在历史的车辙中，来来往往，用血和肉住铸就了一片黄天大道。
但——
何时才能换来一个真正的安宁呢？
王朝的交替之中，他们被呼来唤去，一心为了找寻可靠的庇护，只为了一顿温饱。
结果呢？
血与泪，说不清道不明......
想到这里，刘隆眉头紧皱，脸带忧伤，拿出御台一侧的纸张，提笔：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洛阳路。望长安，念秦都，意踌躇。
伤心古都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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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循环，果然是一个圈，好像宿命，终究逃不开啊......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