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见过府尊,不知府尊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锦衣卫陆百户朝着王信恭敬一礼,随后便坐到了一旁的椅上,静待这位王知府开口。
“陆将军不必这么客气,今日在贵阳府城外发生的凶案,想来陆将军也该有所耳闻了吧?”
“末将自是听闻了。”陆百官暗瞥了眼端起茶水浅抿的王信。
心里边着实不明白这位文官,为何想要来跟自己打交道。
“在贵阳府城外,发生了这等凶案,着实骇人听闻,末将以为,府尊定会严查此案,还贵阳百姓治安宁靖。”
“末将乃是奉皇命办差,不能轻涉地方治安。不然,末将想助府尊大人一臂之力。”
听出了这位陆百户想着要袖手旁观的意思,王知府轻拂掉须上的茶渍。
“陆将军这话说的……将军既知此案,必定也知晓。
这是一伙土司子弟在本官辖区之内被人袭杀,而且还死了两名土司子弟。”
“本府之女恰巧因此事险些身殒。故尔,本官正是以此为由,严命那些府县捕快严查,就是想要为了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而真想要调查清楚个中的真相,非陆将军与你手下的锦衣卫精锐不可。”
“……王知府,动用锦衣卫,末将没有这个权力。”
王信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本府自然知晓,锦衣卫只负责涉及社稷安危,诸地方会否有生变之兆……”
“如今,正值朝廷正在筹划改土归流,我等流官与诸土司之间的关系颇为不睦。
将军既然知晓那些被害者乃是土司子弟,又是在本府这位流官域内被人袭杀,死伤惨重。”
“那余庆土司毛祖光绝非善与之辈,其独子死在了这贵阳城外,必定不会罢休,若是没有彻查出真相。
若是有人借机从中挑唆,其后果不堪设想啊,即便本府难辞其咎,朝廷怪罪下来的话……”
听到了这一席话,原本打定主意就是站一旁看热闹的陆百户面色也不禁阴沉了下来。
倘若只是治案刑事案件,锦衣卫自然不需要去理会,当地的官吏,还没有本事能指使得动锦衣卫。
可是王知府这番话,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陆将军?”
“方才末将正在考量,如何才能够配合府尊大人,还请府尊大人见谅末将走神。”
“不妨不妨,既然陆将军愿意领锦衣卫助本府,那本府就先在此谢过将军……”
“末将不敢当,还请府尊大人吩咐,末将定当全力配合府尊大人行事。”
站在一旁的胡师爷看着东翁全程牵着那陆百户的鼻子走,嘴角悄然一扬,继续安然侍立于一旁,只是手中折扇拿捏得越发地轻松。
明洪武四年(公元1372年),在今贵阳设贵州卫,原额旗军五千七百四十名;洪武二十四年,又增设贵州前卫,原额旗军六千九百五十名。
这两卫“调北征南”的卫所官兵,按明制属于军户,一人在军,阖家前往,未婚者予以婚配。
因此,这批军户共计一万两千六百余户,另外贵阳府城东大门的龙里门,西大门的威清卫,四卫屯堡星罗棋布,遍置贵阳及四郊。
与此同时,又有“调北填南”的民户和匠户居住贵阳。到得万历年间,最少有十万之数的汉人在贵阳定居。
降庆二年时,经贵州抚按官杜拯、王时举奏请,移原置今惠水县的程番府入省城,隆庆三年,更程蕃府为贵阳府,贵阳始作为行政区域之名。
而原本的程蕃府学亦更名为贵阳府学,不但包括土司子弟,还有官生、民生均在此附读。
大明朝廷规定,不入儒学读书习礼者,不得承袭土司官职。
看着眼前这占地颇具规模,距离忠烈庙、关羽庙不远的贵阳府学。
杨平安觉得既陌生而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自己穿越之前,早就已经结束了学生生涯。
熟悉,那是因为记忆中那些关于原来那个杨平安在府学中的点点滴滴一一浮上了心头。
“杨平安,还愣着做甚,赶紧进去吧……”
身边的苏卜易拍了拍站在府学门口的杨平安,大步朝着府学内行去。
看了一眼夕阳余辉下的府学正门,杨平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迈步走进了府学。
今日又经历了这样一场惊变,这些播州土司子弟们得了杨平安的交待,倒也不敢懈怠。
纷纷写下了家书,讲述了今日的惊变,交予了亲随,快马送回播州。
杨平安亦坐在自己的学舍中奋笔疾书的当口,就看到了苏卜易毫不客气地推开了自己的学舍。
一屁股就坐到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瞪了过来。
“你这是有事?”杨平安无奈搁笔问道。
“平安老弟,昔日你藏得实在太深,今日我才发现,你不但有勇有谋,而且胆略见识都过人一等。”
“这些跟你过来找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今日连番救下我的性命,至少三次,这足以证明杨平安你是我的福星。”
苏卜易翘起三根手指头,表情显得那样的真挚。
“所以,我跟犹文那小子调了学舍,日后咱们俩就是近邻了。”
杨平安脸色一黑,没好气地道。
“你是觉得你搬到了旁边,我便能替你挡灾是吧?”
“杨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所以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
“既然是朋友,住近一些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这难道不是好事?”
看到苏卜易谈兴甚浓,半点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杨平安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对了,你在写什么?”看到杨平安不搭理自己,苏卜易好奇地上前相问。
“我提醒过你们,莫要忘记将今日的遭遇,源源本本的写下来传书回去。”
“哎呀,看看,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你不提醒我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杨平安有些痛苦地按了按眉心,感觉身边,仿佛多了一种老是嗡嗡嗡的生物。
正想着能一个人低调的独处下,这厮怎么就这么不客气?
天色刚明,第一缕晨光刚刚攀上了窗棂,杨平安就睁开了双眼。
深深地吸了口气,能够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
哪怕是耳边依旧有规律的呼噜声,并不影响杨平安的好心情。
用那木头与猪鬃制作的牙刷蘸了些牙粉清洁了牙齿,抹了把脸后。
推开一隔壁的房门,就看到苏卜易仍旧酣睡如初,双腿夹着被褥,脸上还浮现出略显变态的笑容。
甚至还有蠕动的趋势,不忍直视的杨平安将苏卜易挂在一旁的毛巾精准地扔在他脸上。
“苏卜易,快点,再晚就要迟到了。”
“现在距离上早课还有时间,干嘛那么着急。”
苏卜易打着哈欠,在杨平安身边絮絮叨叨,还没说上几句。
就听到了前方的食堂里边传来了喧闹的动静。
前一刻还昏昏欲睡的苏卜易顿时脸色一变,拉着杨平安就走。
“咱们快点过去瞧瞧,刚刚好像是犹文那小子在吆喝。”
二人赶到食堂门,就看到那伤了一只胳膊的犹文,此刻正与一位面颊狭长,神色倨傲的年轻人争执。
看到这一幕,苏卜易抢步上前。“姓安的,你想做什么?”
就看到长脸的年轻人朝着苏卜易抬了抬下颔,皮笑肉不笑地道。
“安某听闻你们播州子弟上学途中挨了伏击,还死了好几个弟兄。
本着大家都是土司子弟,想表示一下关切之情……”
“咦,怎么你们播州的杨老二没来,莫非,也嘎在了半道上?”
另外一位水西土司子弟也凑上前来阴阳怪气地道。
杨平安面色一沉,正犹豫该不该继续低调,一旁左臂受伤的犹文直接抄起了桌上的筷子筒飞掷过去。
“嘎你娘的!干他们!”
这一举动,简直就像是合上了游乐场的电闸一般。瞬间点燃了他们那平日行事向来跋扈的暴脾气。
直接抄起了餐堂桌上的那些食物相互抛掷,犹觉得不过瘾的直接扑了上去拳拳到肉。
“搞他们这帮播州的憨包,快来人!”
“老子是水东的,你莫打错喽。”
杨平安一脸错愕的看着跟前的热闹,一言不合就开干,这到底是学生还是社会团伙?
播州子弟虽然人数要少于那些水西、水东土司子弟,都颇为悍勇地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没个甭种。
此时,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惨叫声传入了耳中。
苏卜易不出意外地又出了意外。
这会子正被他称为安老二的刀条脸学子,直接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一拳拳的朝着他的面门招呼。
“啊,啊,杨平安快快救我……”
被对手抢占先机的苏卜易一边忍痛反击一边大声呼救。
此时此地,杨平安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对福星这个称谓有什么误解。
“杨老二没来,还有个姓杨的,搞他!”
一旁,一位水东土司子弟气势汹汹地举着拳头直接飞扑而来。
有着多年的与犯罪份子交手经验的杨平安。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顺手送了对方一把,然后脚下意识地一勾。
水东土司子弟怪叫着扑向一张木桌,然后连人带桌翻倒在地。
没等对方完全落地,杨平安就看到那将苏卜易打翻在地的安二公子迎面一拳砸来。
杨平安下意识一蹲,双手叉前往外一撇一拐。
咔吧一声脆响,此人顿时发出了非人的哀嚎。“断了断了断了……”
“放心,只是单纯脱臼。”
杨平安好心地提醒了对方一句,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地伸腿一袢,将他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