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荡间,小舢板已经来到渔坊码头,曹真收拾心情,将今日鱼获一一搬上岸。
“啧啧,阿真今日撞大运了!”
“这么多?也不怕把你小舢板压沉喽。”
“嘿,这么大一条乌鲤……”
随着鱼获搬上岸,渔坊上瞬间热闹起来。
“运气,都是龙王爷见咱可怜……”曹真笑的合不拢嘴。
任由祝家渔坊伙计将鱼获过称,与估计相差不大,五百文出头,扣除两成税费,到手四百文。
祝家庄,祝家就是规矩,没什么好争讲的,对此他只能被动接受。
且他如今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而在梁老三的那张渔网上。
拥有了捕鱼大王的经验和技艺,好日子还会远吗?
“呵,阿真今日这可不寻常啊,该不是做了什么坏规矩的勾当吧?”
正当曹真接过渔坊伙计结算的四百文铜钱,背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玩味声,随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杂乱起来。
“晦气,赵扒皮来了!”有人失声低呼一声,紧紧捂住自己鱼获收益,快步离开。
“哎呀,阿真这可倒血霉了,好不容易一次如此大丰收,居然就遇见这瘟神,免不了大出血啊。”
“趁着没盯上我们,快走。”
……
眼看周遭四散而走的人群,曹真亦是暗叹一声晦气。
赵吉是祝家渔坊的巡防队长,手握执法权,而且还是祝家武院出来的入门武者,最是肆无忌惮,其老子据说是祝家的一个老人,曾颇受祝家老爷信赖,渔坊的人多给其面子。
加上如今渔坊的老管事年事已高,就等着安稳退下,不怎么管事,对其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哪个渔民没被其打过秋风?
“跑什么跑?都给爷站住,吉爷今天有大事宣布。”赵吉身边巡防员大声呵斥。
一群渔民当即一脸不情愿的停了下来。
虎背熊腰的赵吉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来到曹真面前。
“吉爷,小子今日就是运气好,龙王爷……哦,不,是祝家老爷赏饭,绝对没有干什么坏规矩的勾当。”曹真急忙赔笑,更是果断的拿出几十枚铜板双手递上去。
捕鱼人连续空军半月不稀奇,偶尔爆护亦不稀奇,但赵吉一句话,还真可能给安个什么罪责,虽然最终大多不了了之,但耽误时间啊。
“哈哈,阿真别紧张,爷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赵吉哈哈大笑一声,一手揽过曹真肩膀,随即瞅了眼曹真双手奉上的铜钱。
“阿真,要么说这么多渔家子,爷们就看你顺眼呢,就这份机灵劲,比我手下这些蠢蛋强太多了。
可惜啊,郑主事先看上了你,否则爷们就是拉下脸去求一求主家,也想办法把你拉进咱队伍里。”
咯噔~
郑主事!
听闻这三字,曹真心中顿时泛起无尽恶心。
郑主事便是祝家肉坊的郑屠,一个月前为了试验装备栏,曹真厚着脸皮跟那肉山般的郑屠夫凑了个脸熟。
却不曾想,那油腻胖子竟有龙阳之好,见曹真身姿颀长、眉清目秀、面容俊朗,来了兴致,拿那柄剔骨刀引诱他。
“呕~”曹真想起那死胖子就是一阵恶心。
“阿真,祝家十三坊,肉坊可是肥差,郑主事发话了,只要你点头,其他事不用你操心,他保证帮你入了祝家。
那以后的日子……啧啧,天天大鱼大肉,干的也都是轻松活计,可美的很哩。”
屁股都烂了,吃再好有何用?曹真暗骂一声,当即态度稍显强硬道:“吉爷见谅,家父生前有交待,宁饿死,不为奴,而且小子得祝家老爷们恩赐,能在此讨一口生活,绝不敢违背祝家老爷们的规矩走那后门……”
“是是是,你曹阿真有骨气,守规矩,此事大家伙都晓得。”赵吉不耐烦的打断曹真的话,搭在其肩膀上的一只手也陡然发力。
紧接着话锋一转:
“所以我也给郑主事说了,郑主事可是更欣赏了,这才发下话,不收奴,真心实意认你当儿子,以后继承其家业,传承香火,这……你该不会再推辞了吧?”
“……”眼看着赵吉眼神渐冷,感受着几乎将他压倒的力道,曹真一口气憋在喉咙,却是不敢再随意言语。
祝家庄稳定发展百年,自然有其规矩,不论是庄外流民还是庄内家奴,都在此规矩下。
包括赵吉以及十三坊管事,谁敢明目张胆坏了祝家老爷的规矩?
正因此,那郑屠也不敢明抢,只能私下威逼利诱。
但,千年的规矩都有漏洞,更别说祝家庄的规矩,这赵吉便是那种善于拿捏规则漏洞之人。
其能找上你,必定早有腹稿,便真是捅到祝家老爷那,他也说的出对祝家有利的理。
至于拿捏其巡防地盘上的这些渔家子,那更是有一万种方法。
沉默片刻,曹真暂且低头:“此事……容小子好好考虑考虑。”
“小子,这天大的好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郑爷的家业有多大,你恐怕想都想不到。”
“别蹬鼻子上脸,吉爷这可是给你泼天富贵,别不知好歹。”
“要不是吉爷看你小子讨生活不容易,哪还费这心思,好处又给不了咱爷们。”
……
赵吉没说话,身后一帮巡防员纷纷开口呵斥。
见火候差不多了,赵吉才笑着拍拍曹真肩膀:“好,你好好考虑,不过,可不敢拖时间长了,否则这泼天富贵说不得就没了。”
曹真低头不语。
随即赵吉才放开曹真,昂首环视周遭渔民。
面对其他渔民,其不再废话,开门见山。
“都听好喽,咱主家仁德,给了你们这些流离失所的贱命人活命的机会,但……有的人却是没有一丁点感恩心,咱主家半年前就把宝鱼价格提了又提,还许诺千载难逢的习武机会,不仅是为了给你们施恩,亦是因为主家急需宝鱼,但时至如今,感念主家恩德的,依旧不过凤毛麟角。
主家仁德,不愿逼你们,但,爷们却是看不过去。
为了主家,哪怕我赵吉被你们指着鼻子骂,也认了。
从今天起,我赵吉就自作主张,都给我听好了,主家的规矩不变,但爷们要再给你们鼓鼓气,一个月内捕不到一条宝鱼,税涨一成,两月捕不到一条,税涨两成,依此类推,若三月还上不了一条宝鱼,哼……”
咯噔~
赵吉话音一落,渔坊上打渔人皆是大惊!
“开什么玩笑?宝鱼?每人都得捕一条宝鱼?”
“宝鱼得进乱石湾,那可是要人命的地方!”
“这是逼着咱拿命换宝鱼呢?”
……
曹真亦是眉头紧皱,两成的税,勉强能接受,但一旦超过两成,至少八成渔民要捉襟见肘,超过四成,恐怕大部分渔民就缴不起茅草窝租住费了。
毕竟寻常渔民平均每日鱼获能有五十文就烧高香了。
就算是他如今精通级捕鱼技艺,也难保证每日都能有五十文鱼获。
“难道传言是真的?庄上来了一位大人物,祝家老爷都得陪着笑,说是为了宝鱼而来。”
“好像快一年了,还未捕到那种宝鱼,祝老爷怕留不住那大人物,有些急了,给几个子孙递了话,谁能搞到那种宝鱼,便能继承祝家家主之位!”
“看来假不了,赵吉这狗日的自己没本事打宝鱼,就让咱们拿命去拼呢。”
“这是拿咱们的命去给他自己舔祝家少爷呢。”
……
离开渔坊,曹真一路上脸色阴郁。
今天好不容易捕鱼技艺精通,来了次大丰收,眼看日子有了盼头。
却不曾想,连续两桩恶事,让他大好的心情变的沉郁。
这狗日的世道,就非逼着人为奴卖屁股才能活吗?
若非意外得到了梁老三的精丝渔网,他还真就在这里活不下去了。
“呼~幸好我有装备栏。”甩甩头,曹真唾了一口,将赵吉带来的不爽利吐走。
如今有了梁老三的渔网装备,打渔技艺势必突飞猛进,再加梁老三五十年的经验在,就算不入乱石湾,也未必捕不到宝鱼。
只要自己捕到宝鱼,赵吉明面上也未必有拿捏自己的机会。
而且最关键的是捕到宝鱼,就有进祝家武院习武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