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峰主此言有误。”
开阳峰主巢金炜立时不满:“什么叫损兵折将?限于规矩,我龙华山固然亲自下场,却不直接参与战事,只是从旁辅助而已,否则黑挲国叛逆再有能耐,还不是一时半会就灭了?你说颜面有失,贫道认了,可损兵折将这个名头贫道可不认。”
相世吉展缓说道:“开阳峰主毋躁,损兵折将未必仅减员额,所耗援助物资,岂非亦在其列乎?师弟是否亦认同,持续驻留并援黑挲国,于我龙华山实非善策?”
巢金炜面色一滞,当然没法违心说出此话,可他话锋一转:“不利也要多方辩看,龙华山在黑挲国援助的资粮与物力稍作折合,何止数千万万灵丸了?难道这等巨额盘费开支,就如此放弃了?这般败家的做法,对得起龙华山呕心沥血的历代祖师吗?”
好家伙,这都把历代祖师都搬出来了!
吕夫玄强忍笑意,就见相世吉不露形色地说道:“开阳峰主,师兄理解你的心情不快,设身处地,师兄也不想让这不易开拓的局面就此舍弃……但若不弃,岂非意味着需与天衍宗于此长久争斗?徒耗龙华山之资财与人力?而竟无丝毫之裨益可获?”
巢金炜眉头微皱,说不出反驳的话,斗部司的一切武略行动,都是要看得益深浅的,对龙华山无益之事,别说其他真人不可能同意,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认同。
可他很不甘心,龙华山已经在黑挲国投入了十几年的精力,耗费资粮无数,就这么撤离了?
“天璇峰主所言合情合理,若无益处,继续滞留黑挲国与龙华山毫无实惠助益。”
便在此时,吕夫玄倏然插入相世吉和巢金炜的对话之中,引得所有峰主、副峰主、参务都看向他。
吕夫玄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地说道:“恰在方才,贫道收了一条下界云讯,我天工司在黑挲国某处深幽渊地,发觉两处灵矿,经数度勘查推算,确信首处灵矿所藏灵石之价,约在四兆灵丸上下,误差当不逾越百万万。次处灵矿藏有灵石,其值约在七兆灵丸左右,且采掘炼制甚为便捷。”
四兆灵丸,即四万亿灵丸,加上第二处灵矿,那便是十一万亿灵丸!
这绝对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巨额财富,即使以在场各位真人们的气度,还是被惊了跳。
天权峰主顾桴茗眼神如碧波,盈盈望向吕夫玄,那暗藏的含义唯有两人可知——你不是说才数兆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十一兆了?
吕夫玄苦笑,他何曾骗人?只不过来自后世的他,从龙华山后来公布的消息,只以为那是一处价值数兆灵丸的灵矿,没曾想龙华山公布的消息居然是故意缩水了的,那何止数兆,直接上十几兆了。
固然连他都意外了下,但这也是一件好事,意味着龙华山没法放弃黑挲国了。
吕夫玄已经把云讯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修士,掌门仔细端详云讯后,倒没有疑问,这类查勘都需要经过数次反复检验,且这类查勘技术早已成熟千年之久,想出错都难。
至于造假?
除非吕夫玄被天魔侵染了,否则断然不可能。
但谁都可能被天魔侵染,炼神真人?那怎么可能,史上从未有过炼神真人被天魔侵染的例子。
相世吉的神色终于微微动容,喟叹道:“吕师弟,你可真是我龙华山的一名福将,你这云讯来得及时,若是再迟缓一刻,那可就——”
“哈哈,”巢金炜大笑不止,“如此一来,我龙华山不仅不能撤军,还必须重新投入大量的援助到黑挲国去了。”
他笑着笑着,忽然止住笑声,直视相世吉:“天璇峰主似乎不大开心?”
“非也非也,”苏向和突然说道,“天璇峰主并非不快,而是烦恼啊。”
“烦恼?烦恼什么?价值十一兆灵丸的灵矿被发现,还不开心?还要烦恼?”巢金炜冷笑。
“其实贫道也烦恼,”苏向和感喟,“此十数载光阴,已足证黑挲国君乃一狂妄自大之人,彼在位时,纵使龙华山倾力襄助,恐亦难敌该国叛逆。最善之局,亦不过维持现状,此非稳妥之策,何以安营采石?更兼我龙华山若执意留驻,必招致天衍宗猜忌与愠怒。倘若天衍宗悉知黑挲国尚有价值十一兆灵丸之富藏,恐其亦将置颜面于不顾,亲自下场矣。”
一说起黑挲国的国主,不仅是巢金炜脸一黑,其他炼神真人们、副峰主们,都跟着脸色不好看。
巢金炜是个暴脾气真性情的真人,当即破口大骂:“这个猢狲蠢货,毫无才气,偏要睥睨一切亲作中军指挥,连云桴移动一尺,也要下令指使,又死要面子,始终不开口以国名正式邀我赤心国借兵参战,害得我们只能从旁暗自辅助,要我说,使个法子,不如让这猢狲彻底完蛋——”
“开阳峰主慎言。”
掌门丁无有一挥拂尘,打断巢金炜放肆的话。
众修士沉默不语。
巢金炜这话,都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使个手段,让黑挲国的国主出现意外。
但对于这点,属于忌讳。
既不可以明说,更不能去做。
大派之间,不仅有默契,也有规矩。更别说门派以内了。
什么是规矩?不合规矩,不成方圆。
这个天下,所有门派,所有修士,就是以规矩而立,若没了规矩,天下就乱了,门派就失了人心,彻底崩解了。
使个见不得光的手段是容易,可想让人心相信这是意外,那就太难了。今天你因为不满该国,就让扶持的国主意外而亡,明天,其它国主怎么想?还有谁敢跟着龙华山后面摇旗呐喊?
何况龙华山本就需要借着黑挲国的国主名义,才能插手黑挲国的内政,若是意外解决了黑挲国的国主,就算扶持王子上位,只怕该国局势彻底震荡,人心也很难归位。
除此之外——
天璇峰副峰主、赤心国国主农安面无表情开口了:“开阳峰主真乃大言不惭,我龙华山何时狂妄至此,视一国之君如同草木微末?观此情形,我这国主尊位,恐亦未入开阳峰主法眼?若寻隙挑拨,我也不得不忧心忡忡,恐某日遭遇不测风云。”
这话呛得巢金炜面色难堪,他也知道刚才那番话犯了忌讳,可他向来直性子,想说就说,岂会怕了农安,刚要再反驳回去,冷不丁掌门厉眼瞅来,逼着巢金炜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