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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和卡米洛碰了碰杯,之后一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里没有葡萄酒什么的吗?”夏尔看着空空的残留着酒沫的杯子若有所思。

“抱歉啊,这种码头边的小酒馆一般只提供麦芽酒或者果酒之类的,葡萄酒得到城里去才有了。”

“那好吧,”夏尔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或许是出于散热解开了衬衫上的两颗扣子,“你跟路德维克怎么认识的?”

“这个嘛,应该算缘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简而言之就是我从军营里逃出来,上司跑到酒馆里正准备抓住我的时候他帮我打了掩护。”

“啊哈,”夏尔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感叹一声,“那家伙要想做啥让别人卖人情的事多半也都是这一套了。”

“也别那么说,那时候运气不好赶上少校本人来巡视才需要帮忙的,平时可不用那么卑微。”

“平时就随便翘班没人查了?”

“我怎么说也是贵族,进了军队军衔就是少尉起步,中尉以上能查我的大都忙着玩自己的没空,少尉以下的没资格。”

“啊……对哦,你穿着军服。”夏尔的目光顺着卡米洛的全身扫了一圈,对方双肩上的肩章显得十分瞩目,“什么兵种?”

“工兵。”

夏尔一瞬间眼神从慵懒变得吃惊,可卡米洛似乎早就适应了他人的这种目光,于是笑着指了指自己浓密的胡子,“除了工兵,还有哪个兵种会被允许留那么长的胡子啊?”

“哦,我在军校听过些流言,说工兵因为太忙了没时间刮胡子,所以就被专门允许留胡子了。”

“军校?你是军官出身?”

“呃……”夏尔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因身份暴露被圣西尔开除的事,不过鉴于和对方初次见面,他觉得还是没必要透露得太多,“当过军官。”

“后面为啥不干了?”

“因为请假太多,被开除了。”夏尔果断捡叔父拿破仑早年的例子充数了。

“连法国军队都是这样吗,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卡米洛摊开手摇了摇身子,“我倒是羡慕你啊,要是机会成熟我也想离开军队。”

“你说你是贵族出身,难道你进军队也是家里逼着去的?”

“嗯。”

之后,卡米洛借着劲头跟夏尔好好吐槽了一番家里的情况,期间又上了不少酒,等到卡米洛终于吐槽得差不多时,桌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酒杯,被饶有兴趣的夏尔堆成了个小山。

“你这喝得,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赌棍呢。”夏尔笑了笑。

“那有什么关系嘛嗝,”一肚子的酒在卡米洛胃里晃荡,“我这十七年的人生都在被他们当成工具,要是真有机会从军队离开,我也算自由了,就像海鸥一样,张开那象征着自由的翅膀在广袤的蓝天随意翱翔。”

“自由之翼啊……”夏尔脑海中自动回放起某个在那个世界经常听的很燃的BGM,接着便撑着桌子起身,完事了再朝他伸出手,“好,祝哥们你成功吧。”

“哥们?”

“一起喝了那么多,又听你讲了那么多你家里的事,当然算哥们了。”

卡米洛没说话,只是微红的脸露出了微笑,接着也将手伸了过去。

“对了,你刚才说把我当哥们吧——”

“钱你自己付。”

……

走在大街上,卡米洛摸着有些发胀的肚子,再看看自己干瘪的钱包,有些不爽地瞧着身后昂首挺胸一脸无所谓的夏尔。

“别看我,谁叫你上头喝那么多。”感受到对方炽热实现的夏尔补充道。

“不是都叫哥们了吗,至少负担那么一点点也行吧。”

“我这一路上也没带多少钱,帮你付了十杯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热那亚虽不是地处亚平宁半岛,受地中海影响明显的佛罗伦萨,可它直接受利古里亚海影响,故这里和佛罗伦萨一样看不到一点雪,反而暖和得跟不是冬季一般。

“一般人若是想在冬季回瑞士,完全没必要冒险横穿阿尔卑斯山啊,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回家吃圣诞节晚餐。”卡米洛说。

“晚餐什么的是次要的,主要是有人在追杀我。”

“追杀?谁?”卡米洛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夏尔。

“你……知道烧炭党吗?”

“知道啊,就是那个喜欢玩暗杀的秘密结社嘛,他们那个统一意大利的主张我也看过。”

“哦……”夏尔挠了挠头,想了想后说,“你对这个主张怎么看?”

“怎么跟你解释呢……”卡米洛四处望了望,最后将目光停在夏尔的身后并伸手往那里指,“大概就和那海平面升起的太阳一样吧。”

夏尔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原本会以为卡米洛会用更明确的地平线做比喻的,不过他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人有没有地平线的概念。

“你也认为不可能吗?”

“说不可能还是太早了,不过难度很高就是了,”卡米洛放下手,继续对夏尔说,“虽然为什么难度高我说不出什么来,可若是撒丁王国想要在维持有效统治的前提下扩张,最多也就是吞并伦巴第和威尼西亚了,半岛部分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管比较好。”

“为什么,或者说为什么你觉得半岛不能维持有效统治?隔阂吗?”

“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是北意大利的经济比较繁荣,地形也相对平坦,治理成本或者说是镇压成本都比较低吧。”

“原来你们贵族都会自动带入君主视角看问题吗。”

“这很正常吧,法国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们撒丁王国的贵族都是有实际世袭土地的,只是现在住在城里而已。”

“土皇帝。”

“可以那么说,”卡米洛点头,“总之,如果我能做主,现在的我不会考虑扩张的问题,毕竟伦巴第和威尼西亚现在都是奥地利的地盘,而撒丁王国若是没有外援则完全无法和他为敌。”

“很务实呢,比那些烧炭党好多了。”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之前是烧炭党的人?”

“嗯,我在法国被国王判了死刑,之后被烧炭党的人救到了意大利,但后来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搞得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想找机会杀我。”

“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想到先前他借着酒劲跟自己说了好多自己家的事情,夏尔也决定投桃报李,一路上把从小到大的一切,跟烧炭党乃至路德维克的一系列堪称孽缘的事也全盘说了出去,而对方的反应却比夏尔想象中要平淡。

“感觉你也挺不容易的,被这群嗜血的猎犬搞成这样。”卡米洛想了一会,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不觉得这事是我的责任吗?”

“你不跟其他人商量就自作主张签字肯定有责任,不过最该怪的还是梅特涅这个马基雅维利走狗吧,烧炭党把责任都推给你,让人同情不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和我走在一起被烧炭党人波及所以敬而远之呢。”

“我怎么说也是接受过军事教育的贵族,连这种事情都怕,可是有损加富尔之名啊。”

沉默半晌,卡米洛没听到夏尔回应,疑惑地看向已经愣住的他:

“怎么了,卡米洛·博索·加富尔这个名字难道很奇怪吗?”

此姓一出,夏尔的心情迅速变得躁动,但很快便慢慢归于平静。

好家伙,来意大利呆了几个月,没想到建国三杰都见了个遍,对于历史迷外加p社玩家来说,没有什么比同历史人物面对面更加兴奋了,特别是在之前还和对方相处得那么愉快的份上。

与马志尼几乎发展成仇人就懒得说了,加里波第与其说是朋友不如更像放不太开的上下级,唯独加富尔不知是年龄小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意外地和他聊得来,让他惊喜不已。

“嗯……那我还是叫你加富尔吧。”

“随便你,据我所知这个国家叫卡米洛的还是挺多的。”

“嗯,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双双停下脚步。

“我们往哪走?”夏尔问加富尔。

“嗯……你希望走得快些还是走得隐秘些?”对方没有回答夏尔的问题,却提出了个反问。

“两种方法各是怎么做?”

“第一种快的,就是在这里乘坐快速马车一路往北,日夜不停全速跑的话三天左右就能到阿尔卑斯山脚,不过考虑到你正在被烧炭党追杀,这样有些危险。”

“至于第二种,就是你先找家旅馆住下,我回趟军营问问什么时候换防,等到换防的时候你乔装打扮一下跟着军队一起过去,速度差不多且更安全。”

夏尔听罢点点头,问:

“你们换防一般是多久?”

“一个月一次,不过你很幸运,我们最迟三天后就换防了,如果上级催得紧也用不了那么久。”

夏尔沉默了,双眼钢珠似的骨碌转个不停,加富尔倒也不催,双手抱胸看着他,在沉默了一分多钟后,夏尔开口了:

“第二种吧,不过旅馆我要住离你们军营最近的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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