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个混蛋!”
门被破开的一瞬间马志尼是第一个进入客厅的,脸上满是难以形容的犹如撒旦一般的扭曲面容,他进来后便直扑夏尔的方向伸出手狠狠揪住夏尔的领口将他往前提,疯了一样地对夏尔叫骂着各种污言秽语,唾沫星子飞了夏尔一脸。
伊什特万见马志尼气成这样先是本能地吃了一惊,可随后复苏的理智让他又显现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做派,当跟在马志尼身后的烧炭党人将目光转向他时,他则是一甩夹克披风露出腰间那把军刀的艳丽刀柄来吓唬他们。
马志尼的怒嚎持续了好一会,夏尔在这期间也没做什么别的,等到看他停下来后,他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口臭太严重,建议多刷刷牙。”
马志尼听了这话怒火更上一层,直接攥起拳头就想招呼,可这次夏尔干脆利落地将那拳截住了。
“接受现实吧,马志尼,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我已经在给你们选一个能活的路子了,你可以不感谢我,但若是恩将仇报倒打一耙,还有谁敢同情你们哟。”
这话似乎让马志尼冷静了些,他收回了拳头,也松开了夏尔的领口,后者则是马上就重新将其理整齐,同时掏出一张手帕擦拭着满是马志尼唾沫的脸。
“你们刚才说的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死局,反而是个契机,契机!知道吗?”
夏尔和伊什特万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都默认他在狡辩了。
“什么契机啊?”夏尔带着装都懒得装的戏虐口气问道,似乎已经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马志尼,乃至整个烧炭党摊牌了。
“要是你们奥地利人入侵,我们意大利人必然都会看清你们丑恶的嘴脸,对你们奥地利人的恨将会取代一切!到时候只要我们烧炭党的三色旗一挥,你们就会看到全体意大利人满怀信心地团结在这一旗帜之下,我们意大利人民的力量绝对会让你们吃尽苦头!”
马志尼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注意面前的法国人和匈牙利人看他的表情好似在看个傻子。
特别是夏尔,他在正式决定入伙前可是专门查看过马志尼的档案资料的,本来看上面有关他意大利建国三杰的内容还觉得这人应该能处,可眼前这个马志尼是个什么情况,政治幼稚度堪称小学生,这和那个为意大利统一提供蓝图的民族英雄真是同一人吗?
还是说自己会错意了,眼前此人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冒牌货?
若是这样,那1831年烧炭党起义会直接被奥地利当局镇压可真一点都不冤了,手下视死如归,但奈何领导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行了,要是你真想挽救烧炭党挽救意大利就听我的!”夏尔大吼一声把马志尼一下拉回现实,“老子又不是意大利人,不要工资地帮你们练兵帮你们打仗你们还有脸给我提意见了?”
马志尼被他那么一说又有些恼火了,而伊什特万此时却突然嗖一声拔出军刀,见刀刃出鞘,那些烧炭党人即使不满也只得暂且压着。
夏尔朝伊什特万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接着再次看向马志尼的方向。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和伊什特万刚才谈了什么,那我在此就不再重复了,总而言之,这笔钱诸位好表弟是非付不可了,若是交给奥地利人让你们心理上过不了这个坎,那直接交给我当作我为你们烧炭党服务这数月来的辛苦费也成。”
“辛不辛苦费的暂且不谈,我先问你,这一战我们算打赢了吧?”
没想到,夏尔对这本应一目了然的问题居然出人意料地露出一个难堪的表情,接着他挠挠头,用了种有些抱歉的语气对马志尼说:
“虽然从战损比来看我们确实算赢了没错……”
“什么叫算赢了,对面死得比我们多本身就是赢了!”马志尼依旧扯高气扬,搞得好像战役是他打赢的一样。
“我说,难道你不知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吗?既然你说你听到了我们谈话的内容,之前我应该说过这之间的关系吧,你没听进去?”
“听是听进去了,但我不爽啊,凭什么打赢了还要交钱,这不是不败而败吗。”
“说真的马志尼,你这种心态我很理解,我发自内心地理解,可这就是现实,这场战役虽然不是你指挥的但你也曾经呆在过第一线,战场是个什么样子你应该有个最基本的概念,我们的确赢了,但没有赢得彻底,赢得让对方服气,赢得让对方打心底里认为你是个硬茬子,懂吗?”
见马志尼表情依旧,夏尔兴致上来了索性继续说:
“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曾经一定有和人发生过口角然后打架吧?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把这场战役形容为你和某人打架,打完之后你们两个都是鼻青脸肿,只是他伤得更重些,但他并不觉得你比他厉害,并扬言之后还要继续来找你麻烦直到证明自己比你强为止,
诚然,你可以说你打架比他厉害,但你觉得他会服气吗,会之后就承认你比他厉害不来找你麻烦了吗?”
马志尼依旧没有说话,但从微表情的变化来看他似乎听进了一些。
“这种时候或许你会说诸如‘反正他就是打不过我,能拿我怎么样’之类的话自我欺骗,可那个打输的虽说自己打不过你,但他在外面认识会打架的,认识打得过你的,今天他自己打不过明天就叫会打的来,而你能保证每次都能赢吗?”
“要么认怂主动出让一些利益换得喘息期,要么就横气到底,赢到最后输得一无所有,”夏尔说到这里时耸了耸肩,“你或许还会自我感动地说什么自己的血换来意大利人的觉醒,可你觉得可能吗,你连同为意大利人的西西里人都没法说服,还指望靠你的血唤醒人民?”
马志尼不住地手指摩擦,似乎是被夏尔说得无地自容,可夏尔还没有说完的样子。
“如果我是你,就先趁着这个机会破财消灾,之后再借着窗口期慢慢完善理论同时继续扩大烧炭党的规模,等到条件成熟时再振臂一呼,不比你现在自我感动地送死强么?”
夏尔说完,又转头向伊什特万的方向:
“关于这一条,拉德茨基能做到吧?”
见话是朝自己来的,伊什特万当即一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那就好,既然和约内容敲定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就宁愿不签。”
“哦?嗯……说来听听?”伊什特万下意识想拒绝,可或许是想到先前曾达成过共识,决定松个口。
“签署条约的地点要在维也纳美泉宫,且签署期间要邀请各国大使到场,如果不干那我就拒绝签字。”
“说实在的,夏尔先生,”伊什特万的口吻比先前好了许多,可仍然带有一种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揶揄,“这个条件即使拉德茨基阁下同意,奥皇本人也不会同意啊。”
“那是他拉德茨基的事,我只负责转交意见,毕竟如你所言,我们烧炭党名义上也是胜利的一方嘛。”
“那好吧,我会转告他的,”伊什特万点点头,然后竟当着众人的面朝夏尔微微鞠了一躬,之后便傲气地走向房门准备离开,可他在准备迈出客厅时却停住了,又问了夏尔一句话: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提那么个要求吗?”
似乎是早就想到他会这样问一般,夏尔昂首挺胸,双脚叉开,双手后背,摆出一副拿破仑皇帝的半经典站姿,神气地说:
“一个没有得到欧陆各国承认的和约,还不如张手纸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