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仿佛苍老了十岁,身子都有些佝偻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太漂亮也成了灾祸。
“今儿小侄进宫见了天家,不出意料的话,将会领吏部尚书之衔,可能多多少少会对伯父仕途有那么一点儿帮助。”石光珠虽然是对秦业说的,但是一双眸子柔情似水,目不转睛盯着秦可卿。
其实何止是一点帮助,简直帮助巨大。
要知道吏部可是六部之首,在朝堂上影响甚大;缮国公府又与其他武勋府邸交好,石光珠简直是文臣武勋两边通吃。秦可卿若是进了石府,只要缮国公府的牌匾不倒,那他秦业的仕途一定是顺风顺水。
见秦业不为所动,石光珠又缓缓开口:“都说秦钟小公子天资聪颖,但这京中学堂,教书先生多是些落第秀才。这样的蠢物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能教好秦钟小公子呢?
我石府当年举族战死,族中虽然没有设义学,可我却可以带令郎去别家义学读书。那里的先生可都是实打实的秀才出身,府中典籍若有需要也可以赠予令郎。
相信以秦小公子的才智,考取功名并不多难,以后我也能帮衬一二。”
眼见秦业明显动容,石光珠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不就是将秦可卿当成商品,想趁机抬价吗。
而他之所以愿意这么耐心地解释,主要还是说给秦可卿听的。至于秦业?呵!
其实秦业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在这个年代,哪怕秦业再疼爱秦可卿,可若是让秦业在秦可卿的幸福与秦钟的前途之间做选择,秦业还是会选择秦钟的前途。女儿终究会嫁出去,能发扬秦家门楣的只有秦钟。
秦业并不吭声,努力想维持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右手总是不自觉加速敲打着木桌。
石光珠看看已经明显动摇的秦业,又看看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秦可卿,心中知道已经觉得差不多了,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但越是相处,对秦业就越发不屑,明明早在两年前就把女儿给卖了出去,现在又装出关心的模样,这是做给谁看?
不过是营造一种关心女儿的假象,保留一丝可悲的自尊罢了。
他放下茶盏,起身向秦业抱了一拳,开口道:“天色不早,石某不便多留,先行告辞。明日,不,后日再来。希望到时候秦伯父能有个定夺,伯父留步。”
任由石光珠离开,秦业看了看身边温婉乖巧的女儿,虽然是自己抱养的,但从来都不让自己操心,他当真心疼这个懂事的闺女。
“丫头,你可愿意进那缮国公府?”
秦可卿贝齿轻咬,看了看秦业花白的头发,缓缓开口道:“先前那小公爷对女儿说过,如果女儿不喜欢,不会强迫女儿进府。可如今似乎只有女儿进了缮国公府,您和钟儿以后才能仕途顺利。女儿,女儿自无不可。”
秦可卿的话并未说完,可是想表达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
秦业面上叹了口气,心中反而松了口气:“你须知这些高门大院也不是什么良善地方,进了石府要学会守愚,等石府进了新人,更加要懂得藏拙,无论何时不能有嫉妒之心。”
秦可卿面颊红红,想着自己初见他时的惊艳,娇羞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为父没用啊,让我的女儿只能进石府做妾。”
秦业突然老泪纵横。
“爹爹,可卿本就不敢求什么名分,能进国公府也是咱们高攀。只求一隅偏安就好,况且公爷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女儿也能照顾好自己,爹爹安心。”
看着自己父亲第一次像幼儿一般哭泣,秦可卿心中也颇为难受,只得出言劝解。
……
反观石光珠这边,回了缮国公府中,去东跨院中给石老夫人与费夫人请过安以后又匆匆回了演武场。缮国公府毕竟是以武勋起家,家中弓弩箭矢轻铠马匹自然是常常保养一应俱全的。
演武场尤其巨大,几乎占了整个国公府的二成。
其实石府这偌大的缮国公府只有三个主子,石老夫人与费夫人都是妇道人家,自然不可能去演武场,而石光珠又不在府中。主人不去,下人自然更不可能踏足此地了。
反而石光珠回府以后。带来的四五十亲兵基本上成天在演武场中,这才让几近荒废的演武场重新有了人气儿。
这些本是护送三皇子回来的亲军,可三皇子尚未开府,无法安置这些汉子,那石光珠自然是不会客气。
等石光珠进了演武场,本来有些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名光着膀子的魁梧汉子小跑过来,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将军。”
石光珠摆了摆手:“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张阳?”
那汉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卑职张阳,原是王将军麾下先锋营百夫长,此次护送皇子回京领任百夫长。”
两人谈话间,场中的将士们围了上来。
石光珠看众人围上来,也不驱赶,反而向众将士朗声道:“我知兄弟们家在京城,你们都数年不曾归家,这次战罢,北疆战事初平,兄弟们就留京吧。
至于家在外面的,便搬来京城吧,居住问题,我国公府自然会安排。”
其实回来之前士卒之间就有了猜测,对于石光珠此言并不意外,但还是面露喜色,毕竟能留在京城,谁愿意留守边疆那鬼地方呢。
石光珠斟酌着,又继续道:“若是有想留在军伍中的,我回头去一趟兵部,将你们送进京营。但是说清楚,军饷一定没有原来多了,年饷粟米二十四石,布十五匹。如果你们有能力,进了北衙,当了天子亲军,那军饷差不多和你们原来差不多。”
此言一出,这群刀口舔血的汉子们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们在边关时是拿命换钱,军饷虽然不多,但是战前有钱拿,打了胜仗也有赏银。算下来一年差不多能有四十多两,可到了京中,这粟米和布匹也就约莫三十两,少了很多。
其实大禧的物价并不很高,白露这样的大丫头月钱一两,贾环这有名的“环三爷”,身为贾政与赵姨娘之子,月钱也才二两又四吊。
三十两银子便够一个五口之家生活一年的了。
这么看来,这些汉子们的军饷并不少,但没有人会嫌银子多的。有了对比,他们对于京中的军饷并不大满意了。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他们也有老婆孩子,有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