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都到齐之后,吕太公吩咐下人将大门关上。
吕太公家里的围墙筑得很高,不像刘邦那样普通的人家,把围墙筑得非常低,因此外面那些没钱的人家,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几乎所有有钱人的家里,以及有权有势的官员家里,都是这样的。
至于刘邦家的围墙为什么筑的那么矮呢?一方面,因为家里穷,没几个钱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根本不需要防盗,不同于吕太公那样腰缠万贯的家里,要时时刻刻谨防着盗贼,刘邦家里家徒四壁,根本就没几样东西。
他刘邦不反客为主,从盗贼手里抢东西就算是好事了。
屋内,周勃坐在舞台屏风的后面,时不时挺着脖子,好奇地往前厅打量着,直到吕公家里的一位下人,从前厅中缓步走来,走到他的跟前,跟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他才有些不情愿地收回脖子,意犹未尽地将笙递到嘴边,吹响了笙曲。
一来,他是想看看有钱人家的女子是怎样的,图个新鲜;二来,他想看看自己的大哥在不在。
前厅之中,只要是付了万贯的豪族与官员,都可以坐在前厅。若是只付了千钱的豪族和官员,就只能坐在前厅门外的大院里。
前厅中的舞台上,有四五位歌女穿着华丽的裙衫,随着笙曲的吹响,开始扭动着自己那纤细的腰。
刘邦学着众人的模样,不管是坐姿,还是表情,都学的有模有样,管理的非常到位。
在此之前,刘邦本来觉得有些无趣,可当他看到四五位歌女跳舞时,刘邦的眼睛都直了,直的都快要掉出来了,那婀娜多姿的歌女,不知道比家里的曹氏好看了多少倍。
那布料,那舞姿。
刘邦左顾右盼,看着众人脸上木讷的表情,感到有些不解。
“这么好看的人间尤物,大家怎么不整点动静出来!”
刘邦举着酒碗,站起来,灌下一碗酒,对众人大喊道。
平时在曹氏家中聚会时,虽没有乐曲作伴,但只要曹氏一起舞,大家也会起身跟着曹氏一起舞,一起唱歌,一起跟着动起来,因为这样才显得有气氛,这样的聚会才会有意义。
就目前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哪能叫聚会!
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们看向刘邦的眼神,就像看到一个不入群的怪物一样。
雍齿更是一脸戏笑地看着他,等着他出洋相。
萧何就坐在吕太公旁边,他赶紧给刘邦使了个眼色,瞪着刘邦,示意他坐下去。
刘邦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在看到萧何脸色有些不好看时,便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不过刘邦心中实在不快,也实在不解,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吗喽,突然被关进了笼子里。
这有钱人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这么拘谨,还没他们穷人自由,快活!
“各位乡亲,我等从单父县迁居到贵宝地。”
吕公也发现了这位格格不入的,长得有些帅气的家伙,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多说什么,毕竟能捐一万钱的家伙,都不是简单的家伙,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他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诸位包涵。”
“今日特设下酒宴,一来,是拜会一下我们的父母官,尤其是感谢萧何大人专程前来。”
萧何面露微笑,对吕太公及众人行礼。
吕太公继续说道:“二来呢,要结识一下众乡邻,日后肯定还有事要麻烦诸位。”
刘邦认真听着,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东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里先敬各位一杯。”
“来,干!老爷子干!”
因为学到了东西,况且眼前这老头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和蔼,不同于家里那位,整天就只会对着亲儿子凶巴巴。
倒是跟萧主吏掾是一路人,至于跟这座上的大多数官吏相比,那还是算了。
刘邦对眼前这人有许多的好感。
在场环境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纷纷又转头看了过去。
雍齿实在是憋不住了,看着刘邦,捂着肚子就要哈哈大笑了起来,却被一旁的王陵一把捂住嘴,朝他示意了一个眼色。
雍齿方才没笑。
吕太公还是觉得没什么,但也没有搭理刘邦,举起身前的酒,朝周围的豪族官吏敬一杯后,就自己喝了起来。
众豪族官吏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刘邦倒觉得没什么,不搭理就不搭理呗,我自己喝。
于是刘邦一饮而尽,又抓着桌前的肉独自一人吃了起来。
嗯,好吃,还是有钱人家的东西好吃。
刘邦不怎么喜欢有钱人的处事风格,一点都不豪爽,但是吃的,看的,那是真的让人摇摇欲坠。
屏风后,周勃让兄弟们继续吹,自己悄悄将头抬起,往前厅内扫了一眼,当看到前厅内的刘邦正在大吃大喝时,又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
吕太公方才虽没有理会刘邦,如今私底下,却是跟坐在一旁的萧何打听了起来。
他伸手指了指刘邦,道:“萧主吏掾,这位恭万钱的人是?”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正在大吃大喝的刘邦,比起他们这些豪族跟官员,刘邦吃东西的动作,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吕太公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来没有招待过这样的人。
“他是本地泗水亭的亭长。”
萧何满脸笑道。
吕太公感到有些不解,继续问道:“区区一个亭长,居然敢恭万钱?”
萧何的脸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可还是尬笑道:“他这人,比较豪迈,不拘小节,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
吕太公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始对这个‘不拘小节’的‘年轻人’有些欣赏起来。
“人嘛,还不坏,有时候做事,还很仗义。”
“不过钱嘛,那还是算了。”
萧何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着。
吕太公点点头,不知是自动忽略了那句‘没钱’,还是压根没打算要刘邦那些钱。
“喂,刘季,还不快过来敬吕太公一杯?”
萧何又对着刘邦喊道。
他一直对刘邦很好,所以刘邦对他的亲和力很强,不像其他的官员,比如曹参,刘邦到现在都跟他有点隔阂。
“好勒!”
刘邦端起身前的酒,笑咪咪地跑到吕太公面前,道:“我叫刘邦,字季,老爷子您可以叫我刘季!”
“刘季大人,老夫多谢你来此捧场。”
“我,我是泗水亭亭长,以后,以后有什么事情,您就尽管吩咐!”
刘邦举着酒杯,激动道。
“不敢不敢,刚才萧主吏掾说了,您是他的挚友,以后还得多多关照啊。”
“老爷子客气了。”
刘邦拍了拍胸脯,继续说道:“只要您老爷子一吆喝,我刘邦随叫随到!”
“来,老爷子,干!”
吕太公整个人都有点懵,这小子的为人处世,他有些捉摸不透啊!
按理来说,应该是用“请”,而不是“干”。
虽然对他们这些豪族来说,这样的行为非常不礼貌,显得很粗鲁,没素质。可刚刚萧主吏掾说了,刘季这个人,他很仗义!
当两人碰杯,一饮而尽之后,刘邦又对吕太公道:“来,老爷子,坐!”
吕太公又有些不解地坐了下去。
这本来是我的家,怎么好像搞得跟你家似的。
可刘邦想的却是,今日吕太公这样款待我,我也要全心全意对他好!
一旁,萧何的脸简直黑的没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