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诺。”审食其说。
“走就走!”刘太公激动地骂道,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够无耻下贱了,没想到他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比他儿子更下贱的!
于是很快,刘老太公等人被押解到了城墙上面。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士卒的家属,都站在上面。
此时已是深秋,城墙之上,刮着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别说是刘老太公这些从来都没上过战场的人了,就是雍齿的部下,站在这城墙上,都感觉到有些冷。
城墙的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之上本来是有杂草的,这样看起来并不会显得荒芜,可因为前面经历了几次战争,特别是沛县保卫战的那一战,导致眼前这一切变得光秃秃的。
“盈,你说,阿父会不会来救我们。”刘肥看着刘盈,蜷缩着脖子,小声地问。
“按照儒家的书上来说,阿父,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刘盈说。
“那就好,这些大道理,盈你最懂了。”刘肥握了握自己的拳头,“阿父是个大英雄,我长大后,也要成为阿父那样的大英雄!”
刘乐倒是与他们有些生分,因为一直以来,吕雉都把刘乐寄养在了吕太公家里,很少跟刘盈和刘肥接触。
刘乐有些慌张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很难想象,这是她想念多年的两个弟弟。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为首的那人,正是刘邦,刘邦身后的人,则是刘邦的弟兄们。
刘邦的兵力还在,只是将士们的家人,以及将士们的粮草,都在沛县内。
城墙上的火光虽然有些灰暗,但这些足以让刘邦看得清自己的家人了,特别是自己的老爷子。
也不知道老爷子那单薄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雍齿就站在城墙上,他扬起骄傲的头颅,看着骑马而来的刘邦,他的神情异常的兴奋,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活在刘邦的阴影里面,他起初也并不想造反,只是,周市开出的条件太大了。
与其跟着刘邦生死未卜,倒不如跟着一个稳定一点的,至少还有将军做,顺带,还可以报仇。
“哈哈,刘季啊刘季,你也没想到你会有这一天吧。”雍齿居高临下的看着刘邦,笑。
“雍齿,你为什么要反我!”刘邦愤怒的看着雍齿,对于雍齿的造反,他百思不得其解,“雍齿,我没有待你不薄吧!”
“刘季啊,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沛县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我现在才是沛县的主公!”雍齿疯狂地笑着,他洋洋得意着,仿佛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俯视着下面的刘邦,如今的刘邦在他的眼里,就宛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
“雍齿,你放肆!”一旁的樊哙也骂道:“主公待我们这些以往的兄弟们都没有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反他!”
雍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即便他的内心能感受到一些不安,是的,这样做的确不好:“城下的人听着,你们只要将刘季以及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们抓过来了,重重有赏!”
说罢,雍齿又指了指城墙上的站满的家眷们,“你们的家人都在我的手上!”
刘邦身后的兄弟们面面相觑,在跟随着刘邦来之前,他们想到的是怎么跟主公拿下雍齿这个反贼,而现在,他们看着自己的亲人被雍齿拿捏在手中,心中开始动摇了。
在雍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邦,萧何等人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刘邦顿感不妙:“兄弟们,跟我撤!”
其实撤也撤不到哪里去了,周市听说刘邦去讨伐雍齿去了,立马出兵,将刘邦先前攻下来的城池全部占领了。
于是他们只好驻扎在城外。
......
薛城。
一处宽大的宅院之中,熊心站在台阶上,底下站着几十个人,在这么多的人里面,有项羽,项梁,项伯。
“恭迎楚怀王登基为王!”
随着时辰到来,底下的众人,包括项梁等人在内,直呼。
事情的起因,还需几个月前说起,那个时候,项梁刚把范增收归麾下,后来,陈涉遇害的消息传到了他这里,不止是他这里,几乎整个天下都知道,陈王已经死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的人开始自立为王,有的人开始想自己的后路了,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秦兵的主力究竟强不强大,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陈胜就是因为打不过秦兵的主力而死的。
其实,陈胜是被车夫庄贾杀害的,只不过一传十,十传百,没有谁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落时分,范增找到了正在忙碌的项梁,说:“主公,陈胜败了,你知道他败在哪里吗?”
“败在了内斗?”项梁问。
范增面色红润的看着项梁,自豪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大笑道:“非也非也。”
“主公,陈胜之所以失败,就在于他不是王公贵族,却要强行封自己为王公贵族,这样的话,谁还服他?”
“那假如陈胜没有自封为王公贵族呢?”项梁好奇地问。
“没有自封,现在估计已经打到咸阳城了!”范增笑着说道:“说不定啊,那二世皇帝跟赵高的头颅,都已经高高悬挂在咸阳城的城门上示众了!”
“所以先生您与我讲这个?”项梁好奇地问。
“与你讲这个,我是想说,如今我们的义军,光靠您一个人是不行啦。”范增说,“秦朝灭亡六国的时候,楚国最没有罪过,自从怀王去了秦国后已去不复返,我们楚国人,非常的怀念他,直至今日。”
项梁犹豫了一下,说:“先生,您知道二世皇帝跟赵高吗?”
“宫里的事,只能信其一,不能信其九。”范增说,“那时,令尊曾说,即便楚国只剩下三户人家,灭亡秦国的也必定是楚国。如今陈胜不拥立楚王的后裔为王,只拥立自己为王,他的势力,在老夫之前看来,就是无法长久的。”
“如今您江东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都争着来归顺您,正是因为您家世世代代都是楚国的将领,而您,要做的就是不能像陈胜一样,自立为王,您应当拥立楚怀王的后人为王!”
项梁还是犹豫了一下,称王之心,要说他没有,那都是假的。不过,他最害怕的就是,如果真的拥立了楚怀王的后人为王,那个王,会不会像如今的胡亥一样呢?
“先生,我并无称王之心,怕只怕,在我们拥立楚怀王的后人为王之后,我们楚国会变成第二个秦国啊!”项梁叹了口气,说。
“主公,当初的齐国,最后不也是被韩,赵,魏,三家给瓜分了吗?”范增笑眯眯地望着他。
项梁点点头,望着范增信誓旦旦的眼神,说:“如此说来,我还真得去找楚怀王的后人了?”
“我范增,不做楚国的臣,只做项先生门客就好。”范增说,接着,他派人去民间寻找楚怀王的后人了。
楚怀王的后人熊心,在楚国灭亡后就变成了牧羊人,在一个普通的百姓家,替人家放羊,身为楚国的后人,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一个自称是项燕将军后人的人找上了他。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诸爱卿,都免礼了。”熊心看着众人。
人群之中,高大威猛的项羽格外引人入目。他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熊心,终于,楚国重新建立。殊不知的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楚怀王,在他的未来,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阻碍,以及还有一个叫宋义的家伙。
熊心将站在底下的人,都喊进了自己的大殿里,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成为了楚王,原来这些只能在梦里才能遇到。
“诸位大臣,你们对旗帜和定都的事,有什么意见吗?”熊心率先问。
“大王,这旗帜和定都的事,臣觉得,要放一放。”站在下面的项伯说。
“项将军啊,我觉得,还是要早点立起来好,这样的话,在民间,也有更多的人来依附我们呐,你说对不对?”宋义说。
项伯笑道:“战事吃紧啊大王,关于这些仪式上的东西,我们把秦国灭了之后再议也不迟呐!”
“欸,项卿此话甚已,这立个国号,应该不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吧?”熊心笑道,“楚国新立,该有的仪式还是得有,这样的话,底下的百姓也好追随我们呐,你说对不对啊,项卿。”
项伯心里很不是滋味,包括项羽在内,都有一些不太舒适的感觉,如今这楚国的军队,都是出自于他项将军,即便是他们现在打下来的城池,都是项梁打下来的,跟眼前的这位皇帝没有丝毫的关系。
“是啊,依我看,就叫后楚吧?”这时,一位大臣站出来说道。
“这后楚听起来总是不伦不类啊!”另一个大臣站出来说道。
“不不不,楚国形成于江东,不如就叫做东楚......”
“哎呀行了。”宋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劝阻了他们,转头又对熊心说:“大王,我觉得这事我们还得商讨几日,等结果出来之后......”
“商讨个屁!”项羽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秦军虎视眈眈,我们项家军在外拼命的卖命,才换来今天这个局面。”
“连续七天了,我们尽在这里讨论一些与战事无关的事情。暴秦,是要靠我们的武力去推翻的,不是靠你们在这里讨论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只会磨嘴皮。”
众大臣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神全部都落在了项羽的身上。
熊心一脸笑意的看着项羽,内心却感到有几分的不舒服。因为他是王,而项羽,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罢了,再说的好听点,只是项将军的后人,“那羽将军有何高见?”
项羽本来一片大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被毁灭的无影无踪,他原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熊心接下来就会说讨论如何去跟秦军作战了。
“哼!”项羽冷哼一声,走出了宫殿。
“羽儿!”项伯脸色不太好看,项羽怒骂熊心的时候,他的脸色是欢笑的,可如今,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的低沉。
骂可以,但是如今项羽的行为,显然已经有些过度了。
“大王啊!”项伯对熊心解释道:“我的这位侄子,一片赤子之心,还望您莫要见怪!”
熊心的眼神中显然多了些许杀气,不过在项伯这番言语之下,他这道杀气很快就消失了,他露出笑容,看着项伯,说:“项燕将军的事情,我还记得,不会忘记。”
“唯。”项伯应答,倒是一旁的宋义,看着这一幕,笑了笑。
......
沛县的狱中,本来是没关多少人的,伴随着雍齿造反,沛县监狱里的人又变得人山人海了起来。
刘太公一家人被关在一个大牢里面,比起刘太公这一次的待遇,很显然,没有上次那么好了。
至于吕太公,被关在了隔壁,享受的待遇跟刘太公相比,完全不一样。
在沛县县令抓他的那一次,因为有萧何在,他的每一顿都是大鱼大肉,而这一次,他的桌上只剩下了白菜,粥,以及馒头。
“老爷子,您就别生气了,依我看,这一次我们能受到如此的屈辱,全是刘邦在外面惹的祸。”刘邦的大嫂一直都是一个惹事的主,她不仅自己惹事,她还带着刘邦的二嫂惹事。
刘太公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自己年长的时候,还能管一管,如今自己想管,最多也只是骂一骂,不然刘邦这么多年,怎么还在外面无法无天?如果换做他年轻时候的状态,他二话不说,一拳把刘邦掀翻在地。
“行了行了,你总是拿着人家的好,吃着人家的短。”刘太公有些不耐烦地说。
大嫂哪里听得进刘太公的话,正当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时,吕雉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怒目圆视:“你之前拿我们家的东西你怎么不说?”
“呵,你个骚娘们,你平时压着我就算了,现在你爹都被抓进了牢里,你还要压着我?”大嫂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怨恨的看着吕雉,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贱人千刀万剐。
“你说什么?”平时非常低调的曹氏站了出来,死死盯着大嫂。
“呵,这年头,死了丈夫的寡妇也要站出来立牌坊了?”
曹氏听闻,大怒,正当她想要学着吕雉给大嫂一巴掌的时候,门外有人大喊:“吵吵吵,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安静了?”
只见审食其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箱子里,装的都是美味佳肴。
关于审食其保护刘邦家人的事情,只有刘邦跟他才知道,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知道了。
他将吕雉叫到一旁,小声说:“我倒是看出来了,不止是雍齿他们欺负你,就连你们家里的自己人也欺负你们。”
吕雉对这个人倒是颇为印象,前几天的那个晚上,就是眼前这个人把他们家保住了。
吕雉并没有回应他,“你的主公,是如今小人得势的那个反贼,还是?”
“自然是姓刘的。”审食其笑道,“正如你们所说,主公是个很好的人,所以......”
吕雉打断了他的话,说:“既然你是主公的人,那么我恳请你现在去杀了雍齿。”
“什么?”审食其脸色大变,“您现在就让我去杀了他?”
“对!”吕雉神色诚恳地说,“你要是能杀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不,还不是时候。”审食其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现在杀了他,你们活不了,我也活不了,因为周市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杀了雍齿,让我们群龙无首,倒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那还恳请你放我出去,让我杀了他。”吕雉还是冷静的说。
吕雉的这番话,这让审食其不由得觉着,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疯子。
其实吕雉的袖子里藏了一瓶药酒,这瓶药酒,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跟曹氏一起研制出来的。
关于这么杀雍齿,她的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她自认为自己还长得不错。只要眼前的这个人愿意放自己出去,等到自己到雍齿跟前的时候,她就用美色诱惑他,然后,在将藏在袖子里的这瓶药酒灌到他的肚子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