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逆流而上，从岐山外赵家渡出发，沿着涟水河向上游而去。
既没有顺风，也只一人划桨，小船却呼呼往上游跑，看得渡口上一众船夫满脸不解。
数息之后，船越跑越快，他们才反应过来，口中直呼“仙师”。
李轩在船舱里烧着火炉，火舌不断舔舐着壶底，壶嘴里飘出白雾，隐隐有淡淡茶香萦绕。
“呼！师父，我没劲了！”船速忽然慢了下来，甲板上，纪德寿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船桨，逆着水流，这速度与龟爬别无二致。
“至于吗，这才跑了有十里没？灵力就耗光了？”李轩白了他一眼。
小狐狸趴在一旁的软垫上，连连点头，表示大哥哥说得对。
纪德寿苦着脸，狠狠嗅了嗅茶香，肚子咕咕叫着：“师父啊，我现在不是以前啦，我才练气一层，长春诀刚刚入门呐！咱就是说，练气一层和没修行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能跑十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拿去，快点吃完，然后继续划，争取三天之内离开青州。”
李轩随手甩来一株恒心草。
纪德寿刚刚升起的笑容立马被打了回去，一张脸宛如一颗苦瓜，刚想抱怨，迎接他的只有李轩淡定的眼神，吓得他直接把话给咽了回去。
接过恒心草塞进嘴里卖力嚼了嚼，纪德寿颇有种自己已经变成了牛妖的感觉，一日三餐不是吃草就是吃草，吃得脸都快绿了。
灵药下肚，药力散发，刚刚恢复一点灵力，身后就传来李轩的催赶。
纪德寿只得拿稳船桨，调动灵力拼命划起船来。
“孺子可教也。”李轩点点头到。
“咕噜噜！”炉子上的茶壶冒出响声，壶盖被水汽不断顶起来，茶香瞬间飘满船舱。
李轩连忙拎起茶壶，免得水扑出来，往茶碗里倒了三杯。
“小心烫！”看到小狐狸凑了上去，李轩忙叮嘱到。
“呜呜。”小家伙唤了两声，看李轩往水面吹气，也学得有模有样。
吹得差不多了，李轩才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啊！真香！”
正在划船的纪德寿闻着茶香却喝不着一口，听到李轩的感慨，不禁长叹一声。
“快划，天黑之前要是能到应城，就准你喝茶吃饭，填饱肚子。”
美美喝完茶，李轩把小狐狸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垫子上，一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河面微风，一边监督纪德寿划船。
这日子，好不自在。
纪德寿只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身后这个新拜的师父简直比他们家里管长工的头头还要黑心。
想到这，他就欲哭无泪。
……
“朝辞岐黄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师父，你念的不对。前面不是江陵，是九江郡。咱们从宗门出来，到这也不止千里，至少有万里。再说，这一路走来，哪来的猿声？连只成精的鱼妖都没见着，尽是些练气三四层的小家伙。万重山更不对了，一路上拢共没经过几处山脉。”纪德寿一顿反驳，滔滔不绝，听得李轩血压飙升。
这家伙，熟络之后，立马发挥自己的抬杠功夫。李轩着实想不通，音壁廉是怎么忍得了的。
“这是诗词，夸张的修辞手法，你懂不懂？夸张！”
纪德寿撇撇嘴，嘟囔道：“诗词有什么用，咱们修仙的，又不要考取功名。”
李轩决定赏他一记脑瓜崩。
“哎呦！”
终于安静了，李轩心里顿时舒坦不少。
“再加快点速度，争取申时前到唐门渡，赶在天黑前进城。”
“呵呵，弟子我只要卖力划船就好了，可师父要考虑的就多了。”纪德寿忍不住说到。
“再放屁？”李轩抬起手。
纪德寿连忙闭嘴，卖力划船。
太阳逐渐向着西边天空移动，越靠近地平线，就变得越红越大。
金黄色的水稻被落日余晖镶上一层橘红，随着夏末的晚风轻轻摆动，掀起一道道波浪，煞是好看。
大雁北飞，九月流火。
天气逐渐转凉，江面晚风一日比一日更冷。
打渔人撑着长篙，竹筏上的篓子里满载鱼获，向岸边划去。
靠近岸边，芦苇丛无比茂盛，正是它们开花的季节，岸边又不少村民手拿镰刀正在收割芦苇丛，准备带回去拔出花朵制作被芯。
丛里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接着便是几声羡慕的附和，又有人发现了野鸭的窝，寻到硕大的鸭蛋。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渡口上已经点起了油灯。
江面上的竹筏基本全都靠岸，只剩下偶尔穿过的大船。
李轩的小舟也慢慢向着渡口靠拢。
“哟！客官准备去村里借宿吗？小老儿就是这渡口的守夜人，只要五个铜板，保管将两位客官的船看得好好地！绝不耽误明日行程！”
渡口上的老人已经堆满笑容走了过来。
“不必不必，我们能……”纪德寿刚想拒绝。
临走前宗门可是给了一个专门帮他们装杂货的储物袋，这小舟都能直接装进去，每次上岸进城修整，都会把船带上。
李轩拉了拉他的衣服，打断道：“那就谢过王老伯了！”
说着，他笑着递上一块银锭。
老头神情一怔，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连忙走到灯火旁仔细一瞧，连连摇头道：“哪里要这么些银子啊！只需要五块铜板就行啦！客人要是实在没有零钱，就算了，看一条船也是看，十条也是看，不多你这一条。”
“哈哈，王老伯还是这么心善！”李轩笑出声来，走上前去，对着灯火指着自己的脸道：“老伯，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你？”王老伯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这才惊声道：“你是，哎呦我想起来了！你是李家那个，小轩！”
“怎么这半年你去哪了？一次也没跟你爹出来过，咋跟以前差这么多呢？脸稍微黑了些，比你之前虚白虚白的好看多了，个头好像又高了点，精神头也比以前足！难怪老儿一时没能认出来！”
李轩按着他的手把银子揣进兜里，笑着道：“出去办了些事，这才花了半年多时间。这不暂时忙完，就回来看看！您老这身子骨，还是和以前一样健壮啊！感觉能一拳把我打趴下！”
“哈哈，臭小子可别打趣我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哪里比得上你！”王老伯嘴里说着比不了，可脸上却满是笑容。
“嘿嘿，那老伯您就在这守夜，我着急赶回家呢，我们就先走啦！”李轩笑着摆摆手，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老人突然喊住。
“小轩你等等，差点忘了跟你说！”王老伯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消失，转而满脸愁容道：“你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