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岩没有逼着冯纲吃这碗疙瘩汤，甚至没有搭理他。
而是看向韶武：“韶叔，杨家是怎么给佃户发月钱的？”
韶武赶紧说道：“回姑爷，都是直接发物资，按人头去铺子里直接领。折算成钱的话，按人头算，做工的青壮每月十贯，能操持家务的妇女每月五贯，做不了工的老弱孩童每月两贯。”
“这还挺高啊，算下来比京都百姓收入都高不少。”
“毕竟在广津嘛，物价也比外面的高。不过这些钱要真全到手里，肯定不比京都寻常百姓过得差。都是老太君仁厚，心疼他们被骗了地，别家的佃农连咱家的两成都拿不到。”
“哦……”
顾灵岩淡淡道：“既然有这么多钱，为何吃的这么差，他们省吃俭用，是为的什么啊？还是说……他们的钱不知道去哪了？”
众人：“……”
如果说刚才只是提心吊胆，现在是真感觉大难临头了。
终于。
冯纲忍不住了：“姑爷！你也别在这阴阳怪气了，我冯纲是个实在人，就直接跟你交个底。钱，我们拿了！那些普通佃农，干的活儿跟别家没啥区别，凭什么拿那么多钱？
倒是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才把杨家工匠的名声打出去，拿多一点有问题么？
而且我们也没拿太多，只收了他们一半，他们的日子照样比别家的佃农过得好。
他们自己要留钱给自家孩子修炼，日子拮据点关我们什么事？”
顾灵岩漠然看着他：“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太君给家里工匠开的钱，也比别家高一截！”
冯纲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我们值这个价！但那些佃农，不值！大家伙儿说对不对啊！”
有冯纲带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壮起来了。
“对！”
“对！姑爷，账不能这么算！”
“那些佃户啥本事没有，就拿五倍的月钱，我们凭啥只有别家工匠两倍啊？”
一时间，顾灵岩成了众人声讨的对象。
面对众人的声讨。
顾灵岩却一点也不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看看有谁没跟风声讨自己。
看到其中有人选后，尤其是这人选脑袋上还顶着字幕的时候，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
他先是瞅了一眼几个店铺的掌柜：“我在抢你们的钱，为何没有跟着骂我？”
一众掌柜慌了。
为首的那个赶紧赔笑：“姑，姑爷，您这话说的……哈，哈哈……”
顾灵岩撇了撇嘴，这些掌柜乐不乐于腐化他不知道，但这些人完全依附杨家，可不像工匠们能靠手艺过活。
这些人还有些分寸，虽然对着那些佃农对半剥削，但也没让他们比别家的佃农惨，不然事情早就闹起来了。
他没再继续搭理这些人。
而是扫视了众工匠一眼：“所以说，你们觉得老太君给你们的还不够，所以替老太君做了决定。”
工匠们顿时有些哑火，他们心里再觉得自己值高价，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心虚。
若真不心虚，就不会偷偷干这件事情了。
而且老太君对他们真的不薄。
他们只不过想要更多而已。
不过有人没哑火。
所有事情都被摊到了明面上。
冯纲反而有了底气：“姑爷！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伤感情，但却也是事实。哥几个现在就是广津最好用的工匠，就算离了杨家，也会有别家开出同样的价格，甚至还能再多一点。
我们都是感念老太君的恩情，所以才没提过这件事情。
您刚进杨家的门没多久，所以您做事之前，最好还是先了解一下杨家的情况，免得伤了自家人的感情。”
眼见有别的人想要应和。
顾灵岩笑着问道：“哦？别家也有佃户让你们剥削么？”
众人应和的话语立刻噎了回去。
冯纲却丝毫不让：“姑爷！北疆的难民马上就迁过来了，这次规模可不小，韶姑娘肯定也要用人，您确定要这么伤自家人的心么？”
对主家这么说话，不可谓不嚣张了。
顾灵岩没回答他，而是看向韶武：“韶叔，同样的月钱，你能招来多少工匠。”
一听这话。
人群中字幕接连冒起。
【张细狗的愿望】：少吃点外快也行，纲子哥别真带我们离开杨家啊！
【贾老练的愿望】：双方各退一步不好么，能不能别再斗了？
【张维的愿望】：这赘婿把事儿闹大了，明天就去找老太君，换个脑子正常的过来管。
……
韶武赶紧道：“咱家给的钱多，应该能招来不少。”
冯纲顿时怒了：“他们的水平，也配让人用？”
这下。
白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叉着腰道：“我家韶仪姐姐可是县丞，她想用谁，还需要听你的啊？”
冯纲咬牙道：“姑爷！我们不像你一样好命，都是靠本事吃饭的。韶姑娘是官府的人，自然能决定官家用什么人。但那些民间活计呢？你当真以为，随便换一些工匠，就能代替我们的地位？”
顾灵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那你的工匠技艺，为什么会那么出众呢？”
冯纲哑然，忍不住看了韶武一眼。
一定是这老东西趁六儿这憨货不注意，偷偷传递了什么消息。
但现在，显然不能退让。
而且……韶仪都没有动自己，杨家定然还是有些顾虑的。
眼前这个赘婿凭什么？
他哼了一声道：“姑爷，这节骨眼上，你确定要为难兄弟伙对吧？”
顾灵岩扫了众人一眼：“你们也觉得我只是在为难你们？”
众人抬头看着顾灵岩，虽然都有些不满，但却没有像刚才那般声讨，有的甚至低下了头，听顾灵岩刚才那么说，他们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们是好工匠，但也没有好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虽说韶武再培养起来一批需要好几年，但有韶仪在，该拿的项目一样能拿到。
顾灵岩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大桩。
从头到尾，这个人脑袋上“取代冯纲”的字幕就没变过。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真气喷吐，凌空一握，便把墙角的钢钎摄入手中，惊得众人一阵阵惊呼。
在惊呼声中。
他把钢钎丢给大桩，指着冯纲说道：“打断他的腿，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管事！”
大桩：“……”
冯纲也愣了一下，没想到顾灵岩居然要分化拉拢。
他怒极反笑：“姑爷！你真是好手段，不过你是不是太低估兄弟伙之间的感情了，你当真以为就凭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把我们离间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大家都带走？”
说着。
他转过了头。
却看到众工匠齐齐朝后退了一步。
冯纲：“？？？”
他正欲怒骂。
却忽然感到膝弯一阵剧痛，直接跪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钢钎已经洞穿了他半个小腿，鲜血跟小溪一样朝外涌。
身后。
响起了大桩的声音。
“纲哥对不起，我太想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