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过去街坊邻居也有要的,但都是白要,谁会给你钱?送你礼物?老爷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不一定舒服,为啥?人家画一幅画,写一幅书法容易吗?既撘功夫,还得撘人力,纸砚笔墨就不用说了,有时还得撘颜料,开始的时候无所谓,自己爱好,别人欣赏,随便送人。可一旦有了成绩,你再白要人家的作品,那心里就不平衡了,那可是艺术品啊!
人就是在这种潜意识中一点点的加深浓厚起来,到了最后,你想要一件作品已经难上加难,既然是艺术品,不用说,潜台词那就是艺术家,既然是艺术家,拿作品不给钱,人家就会有种种的借口拒绝你,老爷子就恰恰快要处于这个阶段了。
大院里、街道坊,很多人看到老爷子的作品逐渐热了起来,自然心里也热了起来。虽然有时候依然白送,但王爷的心理也会产生波澜,其他人都是白要,而乔治却不然,人家不但把王爷的字推广了出去,还时不时地过来送礼物孝敬,所以,老爷子还真是既舍不得,又离不开,但那波澜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涟漪,慢慢扩大,消失不见。
看着乔治拿过来的文房四宝,老爷子很是喜欢。尤其是那包装,太精致了,就连出了名的湖笔到了人家那,都用红木盒包装,一下子就提高了毛笔的身价。
以前舍不得扔的秃笔,被王爷直接扔进大花瓶里,然后,他拿起新笔,浓浓的沾上一得阁香喷喷凉丝丝的墨汁,铺上宣纸,刷刷就是几笔,“嘿,这好笔就是不一样,怎么感觉,字也比原来好看了不少啊?”老爷子有些飘飘然,他知足了。文人么,就是个乐,自己美,别人夸两句更美。
“看看没,爷?这字可越发漂亮了,您得给我来几幅大清朝的状元卷,”
“状元卷是什么?”
“奥,就是皇帝钦点的殿试答卷,”
“奥,这个吃功夫,都是小楷,”
“前面用大字写,醒目,后面用小楷,飘逸俊朗,然后再盖上九叠篆的大章,嘿,美!”
“你要这个干嘛?”老爷子有点奇怪,
“有几个高考的,都是生意伙伴,人家跟我张嘴了,我不好意思拒绝,”
“奥,那得来几个小红毛,这笔不行,”
“没问题,您看这不是来了,”张乔治拿出来一个盒子,“周虎臣狼毫小楷名笔,怎么样?”
“哎呦,这可是好东西,我一直就没舍得买,来来,我试试笔,”
“得嘞,您来着!”张乔治用清水细细的浸润鼻尖,这算是把笔开了,然后双手恭送到老爷子眼前,“王爷,请!”
“哎呦,爽!”老爷子别说多美了,就听到,“刷刷刷”,除去沾墨,他头也不抬,一气就是两千多字。
也难说,原来的毛笔都是从小摊上买的,老爷子哪舍得花那么多钱?时间一长,那笔不是分叉就是掉毛,过去是自己玩儿玩儿无所谓,有时候,还就成心追求那个枯涩的感觉那。
可现在不行了,这是作品,尤其是写“馆阁体”,又是临摹试卷,没个好笔真是不行,他这字讲究的是“平直、端正,乌、方、光、净,”有一点儿分叉儿都不行!而且别忘了,这是小楷,一点儿马虎都要不得,所以,他是真稀罕乔治带来的文房四宝。
“您歇会,我再给您看个宝贝!”乔治让老爷子歇口气,顺便又拿出来一样稀罕东西,
“这是什么?”老爷子拿着笔,还没舍得放,“保济丸?”
“哎,还真是,”这东西就是乔治从香港带回来的保济丸,“这个归我,”老婆劈头一把夺了过去。“干你的活儿,人家乔治等着呢!”
老奶奶拿着瓶子反复看,“看看人家这锦盒的包装,真讲究!我早就听说香港的保济丸好,什么呕恶吐泻、食滞酒醉、感冒暑湿、舟车晕浪它都管事,我得备着,万一哪天出去,我晕车了,别撂在外面!”她说的挺邪乎,其实就是想和老姐妹们显摆显摆,
老爷子拿着笔,也没法接,索性大度,“拿去吧,反正是孩子孝敬咱们的,”
“嘿嘿,还是乔治好,知道我稀罕什么,这玩意儿历史可悠久那”老婆子拿个花镜,仔细看说明。
“嗯,您懂行,看看,这上面写着哪,”看到老奶奶喜欢,乔治立刻凑了过来,指着瓶子上的标志,“创立于清朝光绪年间,好东西啊!”他知道,要想不断地从王爷这儿拿书法字画,老奶奶也很关键。
“嗯,不错,老祖宗的玩意儿就是好!”王爷也表示赞同。
“爷,您歇会,写了这么半天,您净净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
“香港老婆饼,好吃,类似于宫廷糕点,”
“奥,有这事?难道比稻香村的还好?”
“味道决然不同,不信,您鉴定一下!”
“嘿,你真有两下子,怎么还一样一样的往外拿?逗我玩儿?”
“我不是看您写半天了吗?别低血糖,这都快中午了,中午饭还早,先垫吧垫吧!”
“嗯,好小子,孝顺!”老爷子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吃,“味道还行啊,挺细腻,老婆子,你也来一块!”
看到王爷脸上的喜气儿,乔治乘机跟他说起了刻章的事,“爷,您是正黄旗吗?我想刻个章,盖到您的书法上怎么样?”
“什么正黄旗?我是汉族,不是跟你说过吗?再说你说刻的那章不行,万一人家找来了咋办?”他办事有个法度,一是一,二是二,万事不能胡来。
“管他,正黄旗全国有几十万人那,就写个旁系十几世孙怎么啦?再说,咱们就是尊重传统,又没害谁,怕嘛?”老婆婆才不管这一套。
“对对,您再把满文写上,咱这毛笔字不就有了出处?”乔治乘机蹿腾,
“是吗?有这说法?”吃着乔治带来的“老婆饼”,王爷坑坑吃吃,有点不好硬撅。
“你这人就是死性,”吃着老婆饼,拿着保济丸,看着用高级湖笔写字的王爷,“你怕什么?我不就是正黄旗么?”
“啊?奶奶?您怎么知道,是正黄旗那?”
乔治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