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饶有兴趣看着周围人的反应。
小孩子们眼中有畏惧，但更多的是好奇，甚至伸出手，踏出小脚想要去触碰一下他的犄角。那些大人们——原本无所事事的大人们，脸色发黑，因风吹日晒而发黑脱皮的脸庞抽抽，浑浊的眼睛中只有恐惧。
而以撒拉人与卡迪斯王国的圣光信徒们豁然转头。
厌恶，仇恨，他们能言善辩的嘴微微张开，手已经搭在随身的武器上了。
洛文就这么站在各种情绪中间。
“抱歉抱歉！”突然，人群被挤开，一个方下巴的男人急急忙忙冲进来，一把抱过洛文，重新把他的兜帽拉下，盖住他的容貌，对周围点头哈腰，“这是我孩子，她生病了......”
她？
洛文敏锐抓到这个字。
“芙，你在想什么？我不是说过你的身体有问题，不能随便出来吗？”男人在洛文耳边说道，扯着洛文的手，硬生生扯走，挤开人群。
银色头发，恶魔......洛文拍了拍自己下面，一脸古怪。
性别都变了。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出来看看......”洛文说道，声音软糯。
好嘛，连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很受控制。
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鬼话。
男人扯着洛文，神色紧张，拐了几个弯，空气潮湿，闷热，腥臭起来，几只老鼠在路中间跑过，发出吱吱声音。
洛文被拉扯的脚步踉踉跄跄，光脚被污泥裹满，藏在其中的一点尖锐碎石也划破了皮肤。
现在这破地方连一栋正经的房子都几乎看不到了，几根木头撑起破布就是住所，地上铺一点稻草就是床。
男人推开一间狭小石屋的门，把洛文推进去，掀开地面上的木板，露出黑漆漆的洞口，轻声说道：“芙，下去吧，很快你们就能去到好地方了。”
洛文看了两下，犹犹豫豫，还是慢慢走了下去。
真的是......
他脚稍微一崴，在陡峭楼梯上滚了几下，最后终于扑倒底。
浑身生疼。
洛文扭了几下身体，坐起，叹出一口气。
他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小芙……”
黑暗中传来女孩微弱的声音，洛文眨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看到角落还挤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看起来不过6，7岁的模样。
“这里的外面是怎么样的？”卷发女孩的语气带着点兴奋，“听说这里的天特别蓝——对吧？”
“是不是有漂亮的房子和蛋糕店。”长发女孩揉着发白的眼睛，“我好想吃一口……”
女孩们吱吱喳喳问着洛文，像是麻雀一样。
“呃……是啊。”洛文让自己的声调上扬，“这里很漂亮。”他随口说着，把这狗屎一样的地方描绘成“普通城镇”的样子。
笔直的街道，宏伟的教堂，人们友好而善良，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气味。
女孩们听的出神——脑中已经勾绘出了具体的形象，她们露出笑容，眼中闪烁着“希望”。
“德里克先生说了，到下一个城镇后，就会给我们找到老师，可以学习了——听说会教我们认字，只要学会了，我们也能去工作了！”卷发女孩笑的很开心，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小芙，要加油啊！”
啊对对对。
洛文的笑容有些勉强，低垂眼帘，目光中却难得有一丝怒火闪过。
杰特小镇还有那操控着这一切的主教……你们惹错人了。
……
地下室中唯一能分辨时间的方法就只有德里克拉开地下室木板，送来发硬的黑面包与浑浊的水时候——这是晚餐时间。
7个女孩，6块黑面包，而洛文在这群女孩中看起来是最瘦弱的，她们笑着，掰开黑面包，平均分好，但洛文面前的食物却是分到最多的。
“小芙……真是抱歉……”短发女孩靠过来，小声说道，“都怪我们说想要到外面去看一看，你还真记在心上……德里克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洛文说道，“别放在心上了。”
他咬了一口黑面包，硌牙，没有好好研磨的粗糙谷壳，沙粒与木屑在牙齿的摩擦下咯吱作响，吞咽时都感觉要把喉咙划拉出一道道口子。
但对于她们来说，能稳定吃上黑面包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晚饭过后，她们就挤在一层带着霉味的干稻草上挤成一团，唯有洛文坐在角落，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现在意识与身体完全是处于分离状态，虽然意识还处于被抑制的状态，但在逐渐复苏。
别的先不管，起码在这个世界，意识是不会影响到肉体了。
而那主教应该是认为自己的记忆已经暂时被“抹除”了。
把自己与芙兰朵露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挖出了芙兰朵露的“过去”，并且认为……芙兰朵露过去的记忆是“让人恐惧”的。
然后还能稍微操控，扭曲，放大这种感觉。
差点就成功了啊……如果不是自己的特殊性与恶魔种族，完全代入了芙兰朵露的记忆中，说不定还真会在某个节点爆发出“恐惧”的情绪。
但这并不是让洛文愤怒的点。
这个做法，相当于是摁着芙兰朵露的脑袋，把她的伤口撕开，然后放任所有人观看……
……
第二天一早，德里克就下来了，女孩们乖乖站成一排，小心脏砰砰直跳，有些兴奋——按照惯例，德里克会蒙上她们的眼睛，然后一个个送上封闭的马车中，在摇晃往“终点”晃去。
“厄斯城”——处于钢踵，奥苏与以撒拉国中间的三不管地带，缓冲带，号称自由之城，有着自己的一套法律与规则。
德里克驾着马车，行驶在道路中央，叼着烟斗，三角眼四处查看，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重。
很快了——这一批小女孩质量都很不错，卖出去后得到的钱能挥霍好几个月了。
特别是那个叫“芙”的恶魔女孩，不但能在娼馆中吸引到“猎奇”的顾客，还能送去畸形秀中再挣多一笔钱。
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