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此人为人如何?”
刘通玄冷冷一笑。
听了这话,杨贺惊讶抬头,看着刘通玄那双阴冷的眸子,心头猛地一震。
左右看了眼周围后,心中斟酌,方才小声道:
“我觉得他为人不怎么好...”
“不怎么好是指不忠不义不仁?”
刘通玄盯着他,语气骤冷。
杨贺脸色大变,终于明白这位少爷此行目的了,
他松了松紧握的手,稍稍点了点头。
见此,刘通玄也不多说,开始默默享受桌上的肉糕。
杨贺站在一旁,见刘通玄桌上许久未动的茶水,
他眉头微蹙,却是转身向楼下喊道:
“小四,你上来一下!”
话音才落下没多久,一名伙计便慌忙跑了上来。
“我以前不是说过招待刘公子,要用上等的碧云叶,谁让你上这茶叶的?”
“三掌柜的,大泽郡流寇又起,这上等碧云叶运不过来,店里短缺的很,二掌柜便让小的用次等的...”
伙计瞄了眼这位面含笑意的公子,连连道歉。
“真岂有此理,还不快去给刘公子泡上,告诉他我让的!”
待伙计匆忙跑下去后,杨贺看了看周围冷清的落座,刚想开口。
刘通玄却是摆摆手,讲道:
“有贵客来了,你先下去忙吧,我多坐会。”
杨贺闻言,往楼下瞧去,只见底下来的竟是内城几大家的公子小姐,
他神色微变,也没多说什么,匆忙下楼迎接。
没过多久,楼梯间便传来数对男女的谈笑声。
“顾小姐,陈公子...几位到三楼观景雅间落座如何?”
“爬上去太累了,我们就在这二楼吧...”
刘通玄默默坐在雅座隔间中,只听声音倒是认出了其中几人的身份,
内城除去二府这些官家势力外,就属顾、陈、郭三大家族最为强大,
皆是在青陵深耕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垄断青陵郡漕运、矿铁、赌坊青楼的等产业。
绝非外城这些所谓大户人家能比拟的,他刘家除了武学传承外,那点底蕴真不及人家十之一二。
而眼下外面这些人,即便不是三家嫡系,也非富即贵。
倒是可以多坐会,说不准能探听出内城二府的消息。
“诶,这里面坐的是谁?”
这群路过的公子小姐从旁边经过,有人见得刘通玄坐在里面,
竟直接掀开帘席,探头往里打量。
“这是那谁谁来着?”
“我看看...”
“嗐,这不就是外城那个刘承泽的弟弟吗?”
几位身着宽袍大袖的贵公子跟猴子般趴在门口。
刘通玄面色如常,淡淡道:
“几位可有事情?”
“刘少一个人独坐此地岂不感到无趣,何不与我等一起饮酒作乐、畅谈风月?”
刘通玄摇头拒绝,自然没有将这话当真。
外城是一个圈子,内城是一圈子,两者相差悬殊,油水不相溶。
内城权贵对外城的大户歧视排斥是常有的事,他可不会自讨无趣。
“几位公子这边入座,刘公子武行还有事情,马上要回去了...”
杨贺过来应付,对着这几个纨绔颇感无语。
几人自觉无趣,一挥袖子离开,被杨贺引去最远的对面雅间。
人虽走远,但这下却让他与刘家成了这些人的谈资,交谈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刘家原先是不是跟郭家定了亲来着?那刘承泽这一死,是不是就不成了?”
“你还真别说,自那刘承泽死后,郡府的公子曹渊就开始向郭家提亲,可那郭老爷子一言九鼎,愣是给拒了,郭红鸾很可能还是要嫁到刘家...”
“啊,这岂不是兄终弟及?惨啊...”
听着外面传来的言语,刘通玄不禁扶额,心中暗骂几句。
吃瓜竟然吃到自家身上了,他不太喜欢来这种地方,就是这个原因。
不悦归不悦,但此事倒真有几分可能,他得赶紧回去问问老爷子。
毕竟城内各家联姻抱团是常事,内城与外城却很稀奇,他刘家能被郭家看重,主要是因为大哥刘承泽。
可他刘通玄不是大哥啊。
即便如此,刘通玄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其中大多都是玩乐、八卦等事情。
他逐渐失去耐心,只见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他不禁为之动容。
“顾清清,我听说你家与淮州那修仙世家顾氏有关系,这是不是真的?”
“唉,我哪知道,那淮州顾氏传承数百上千年,族人遍布,沾亲带故也有可能,但那仙道世家等级森严,极重血脉传承。凡俗尚有嫡庶亲疏,我们就算沾着点血缘,人家不认又有何用。”
“嘿嘿,你们若向往仙缘,我倒是听说咱宁州三岭郡的青锋门大开山门,你们若有修行资质可以去试试,又或者直接等仙司重新招收仙童得了...”
“算了吧,大隋自百年前蛮戎南下后,仙司就极少招仙童了,最近的一次已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刘通玄在雅间默默听着,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内城大家对秘辛知道的挺多的。
细细咀嚼完这些信息后,刘通玄再也忍受不了这等屎里淘金的事情,匆匆喝了几口伙计新泡的茶水,便悄然离去。
待杨贺忙完手上事情,回来时雅间已不见刘通玄身影,
独桌上明晃晃摆着一个黑漆木盒。
杨贺心中疑惑,却是好奇上前将木盒打开,
结果一打开盖子,腥臭扑鼻,一张熟悉的肥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吓得他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这正是那经常来他家酒楼闹事的混混王三宝!
缓了几息后,杨贺才爬起想将盒子盖起,又发现盒中有张纸条。
取出看了几眼后,他抬头望向窗外,神色阴晴不定。
......
午时,乌云密布,
外城西市一处瓦房院落中,
嗯啊乱叫声伴随着一阵粗重的喘息戛然而止。
赵浒大手挥退床上的两名丰腴妇人,光着通红发烫的身子走出屋子,
他宽肩阔背螳螂腿,魁梧得如同直立起来的棕熊站在院中,环伺四周。
此时,即便是带着些许水汽的清爽凉风,也难浇他身上的火气。
“老三老四,老子不是让你们去找王三宝那小子了吗?还守在这里是找到了?”
赵浒望着守着门口的两小弟,瞪圆的双目怒着发问。
“老大,小的们找了一天一夜,翻遍全城他可能去的地方,认识的人都没见着,我看这家伙是偷偷坐船逃了!”
两小弟低着头不敢看他怖人的双眼。
“你他娘的一群废物,连人都看不好?”
赵浒怒气冲冲,自打刘家那三子完好回来后,他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赶紧叫人好看住王三宝,一旦事情不对劲便将其处理掉,死无对证。
结果他昨日刚带人过去,才发现那胖子竟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直娘贼倒挺聪明,反应可真够快的。
“北山霸刀那些人回来了吗?一路上有没有踪迹?”
赵浒坐在院中石凳上,体表通红散发着腾腾热气,虬结的肌肉竟在缓缓蠕动。
“没听说有回来,我们的人也沿路去找了,什么踪迹都没有。那青陵山脚下的荒村太诡异了,小的常听那些流民说,青陵山有飞尸恶鬼下山吃人,他们会不会是被...”
“砰~”
一声巨响,碎石崩飞。
赵浒一脚踢碎几十斤重石凳,怒道:
“你们觉得气血圆满的武夫是泥捏的不成?”
小弟们见状,被吓得不敢出声。
赵浒阴着脸坐在那里,陷入深思。
他气血圆满早已多年,如今一身气血盈满,已将体魄锤炼至徒手碎石的地步,几乎就要迈入内府期了。
只差得到内炼脏腑的运气呼吸秘诀和白猿观想图。
若不是那老不死迟迟不肯传下,自己早在半年就晋入二境内府了,
哪会卡在此步迟迟未进。
他如今已二十七岁,再过个几年气血都要开始衰退了,未来的成就只会越发艰难。
回想方才手下说的话,赵浒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躲入青陵山的邪修虽不知生死,但手段邪的很,几个一境武夫,确实能做到不留痕迹。
毕竟流寇围城时,他也在城墙上守过,亲眼见到仙司尉和这邪修在空中斗法,
那邪修抬手间一道血云席卷而过,将城墙底下的十几名贼军刮得只剩一副副血淋淋的骨架。
这恐怖的场景如今都还历历在目。
赵浒坐在那里浓眉紧锁,又想到刘通玄,只觉得此人身上事事透露着诡异。
‘这刘家三子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纨绔?’
就在这时,一个小弟突然进来,打破了他的深思。
“赵老大,外面来了一个叫赵水生的小子,说是你亲戚...”
“赵水生?这家伙来干嘛?唤他过来吧。”
赵浒心烦意乱摆了摆手,以为家中老父又委托了什么事情。
直到风尘仆仆、一脸疲倦的赵水生走来,跪地哭诉道:
“赵浒哥,村子里遭匪了,说不凑出五十袋粮给他们头庆生,就要屠村...”
“什么!?我父他怎么样?报官了没?”
赵浒惊怒,连忙问道。
“赵叔挨了几鞭子倒没事,只是家里的物件和粮食全抢走了,还说你家富得流油,要多交十袋粮食。我想去报官,可内城进不去...”
“他娘的欺负到老子头上,如今的官府是靠不上了,这群人是什么来头?”
赵浒闻言,脸皮一抽,
如今四时恢复正常,逃难的村民逐渐返乡,郡城官府自顾不暇,
整年的凛冬,城外的山匪早憋坏了,肯定是要趁机大捞特捞。
“领头的好像叫黄麻子...”
赵水生回忆了一下,满脸惶恐。
“好啊,一个才气血大成的野路子,难怪不长眼睛...”
赵浒听到这名字,表情一狞,一拳便砸在了石桌上,
这不巧了吗?
他对城内外势力均有了解,刚好知道这队人马的实力和藏身之处。
“老三老四,叫上弟兄们带上家伙,跟老子掏狗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