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巩昌带着一脸快意离开了九宁府衙。
“李司马,井波是怎么回事?”
梁思达看着怒气未消的李太极。
他发现自己长时间的放权,导致发生一些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事。
就比如这次的井波以及翁家的长生不老药。
他压根就没听李太极提起过。
“府台,就是十年前那件惊天案子,几个当事人只活下来一个翁家三闺女。卑职觉得这件事似乎有蹊跷,刚好井波也对这个好奇。”
“恰好闫相年龄八十大寿快到了,卑职想着府台似乎应该再高升一下。于是卑职便让井波暗中知会一下王其晟,让他私下里查查。”
“想着查清楚了再知会府台。没想到,到先让宁王爷知道这件事。”
“这是卑职的失职,请府台责罚。”
李太极走到大堂中央,微微弓腰作揖。
你都说是为我高升着想,我还怎么责怪你。
梁思达心中郁闷,想发难敲打一番都找不到理由。
对于李太极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这是一个老狐狸,这些年在九宁府已经练成精了。
“李司马多虑了。李司马能如此深入为本官考虑,可见你是有心之人。本官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快快起来。”
“多谢府台谅解。”李太极直起身子。
“李司马,方才有外人在,现在你可以跟本官讲实话了,王其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投案自首?”
对于王其晟,梁思达感觉自己始终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这人官职虽然不大,但是那股子悍勇作风、以及老道的谋算,是他生平仅见。
照理说,他不应该不明白,这时候自首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毅然决然的自首了。
图的是什么呢?
“府台,王其晟此人虽是卑职一手提拔的,但他是一个有主见之人,卑职平时对他也都是以平辈之礼相待。”
“至于他为何去自首,卑职倒是有个猜测。”
“细细道来。”
李太极仔细斟酌一番:“一、他想临阵倒戈,投靠钟少京。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不是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而是即使他有,钟少京或者说钟雍也不可能收他。”
这是实情,从这段时间钟雍在乌江的所作所为来看。
这是一个嫉恶如仇、一心为民的的好官,虽然这在现在的大周朝很罕见,但的确是这样的。
即使是作为政敌的梁思达来说,也是不得不钦佩钟雍的作风。
李太极继续道“二、应该是丘巩昌这个匹夫前些天吓着他了,让他产生了我们会杀人灭口或者他去顶罪的想法。”
“他又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肯定不甘束手就擒,于是便萌生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想着只要他自首,只要他不开口,钟雍就拿不到证据,为了拿到铁证,钟雍就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听着李太极的分析,梁思达频频点头。
其实李太极自己心里还有一种极其不成熟的想法,但是他不敢赌王其晟的忠心。
那就是王其晟自首的根本目的是在为他们拖延时间。
以自己为棋子,堵住钟雍想要继续查下去的道路。
钟雍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九宁府乃至整个山南道,就必须拿到铁证。
现在放在明面上的是,九龙寨的账册钟雍肯定拿到手了。
王其晟与翁家肯定难以脱身,虽然那些账册有部分记录了府衙的事,但是仅限于下面的人,与他们扯不上分毫。
难就难在,翁家那部分账册到底在哪儿?
要是也被钟雍拿到手,那人证物证俱在,九宁府从上到下一个都跑不了。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翁家的账册应该不在钟雍手里,否则他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翁家的账册到底在哪儿呢?
“二爷,你想让本官保翁烔星一条命,但你一点都不配合我。你这让我很难做啊。”钟雍坐在签押桌后,定定地望着依旧干净整洁的翁二爷。
这是他第一次在县衙内堂审翁二爷。
自从抄了翁家,他已经完全忘记因为手中没粮而无颜面对乌江父老的窘况了。
说他是一波肥,真的是毫不夸张。
光计算翁家现有的资产,就足足征调了十几个账房先生。
最终算出了结果是,光现有产业就价值上千万两的白银。
这还没算上那些古董字画、金石玉器以及房契地契等。
钟雍已经将乌江百姓欠翁家的高利贷字据全部焚毁,李自言这段时间也开始了重新量地分户的事宜。
经过两人讨论,为防止再出现大户兼并土地,决定不再将翁家土地卖出去,而是将其充公,再以乌江官府的名义租借给百姓耕种,租期限定一百年。
等这些琐事处理完成,钟雍开始全身心的投入侦破翁家这一案件上面。
“钟知县,老夫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等我儿安全抵达东都之后,我自会和盘托出。”翁二爷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只是告诉你一个事,王其晟自首了,他就在你的隔壁。”
钟雍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空荡昏暗的签押房内,咚咚的敲击像是敲打在翁二爷的心头上。
对于钟雍说的这句话。
翁二爷起先有些诧异,紧接着就是放声大笑,笑得房顶都好似有些摇晃。
“你笑什么?”
“老夫在笑,王其晟这种人竟然还会有自首的觉悟?更在笑钟知县似乎对于他的自首还有点又欣慰?”
钟雍敛了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我之前,有谁能想到偌大的翁府会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翁二爷被他一呛,也有些悻悻然,道:“钟知县你不要对老夫抱有那么大的敌意,百年王朝,千年的世家宗门,你钟府将来未必不会变成下一个翁家。”
“我已经派人沿途保护翁烔星,还知会了家父,有他老人家出手,你应该放心了吧。”
翁二爷点点头。
“那既然放心了。那我就明言了,翁家的账册到底在哪儿?”钟雍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翁二爷摇摇头,拒绝回答。
“你……”钟雍有些气馁,“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等缉察使到了,你对他们说吧。”
“你上奏了朝廷?!”
“多稀奇,这么大的案子,您觉得我一个人能抗的下来?我原本想着你跟我说了可以少遭点罪,可你不配合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对缉察使问吧。等他们来了,我就全身心的投入乌江。”
啪!
“来人,把翁二爷押下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