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押给荣家了！”肖家声说出了一个令秦苍颇为意外的名字。
“荣德生？”他试探性问道。
肖家声点头，“正是！”
“麻烦！”秦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荣德生，民国时期的著名企业家。
与其兄长荣宗敬在全国一共开设了十二家面粉厂，每日产值1.6万袋。
产量就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去年还被人称为面粉大王。
能在北洋时期如此艰巨的营商环境下干出这番事业，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人精。
要从此人手中收回可不容易。
“抵押了多少钱？抵押日期到什么时候？”他追问道。
“厂房抵押了两万元，设备抵押一万八千元，我这所房子也抵押了六千。”
“一共四万四千大洋，其中两万折合成他们家的麦子，年底要全部结清。”
肖家声还解释道：“荣家还控制着上海的麦子市场，所以直接折合反而更划算。”
四万四千大洋！
听到这个数字，秦苍目瞪口呆。
这已经将近两万美金了。
忍不住质问：“肖老板，按说民以食为天，面粉厂生意就算再不景气，也绝不会到了你这般经营不下去抵押家产的地步，你这是怎么欠的？”
肖家声只是叹息一声，讲出了个中缘由。
原来，肖家原本是鲁省的一个士绅家庭，有田有地，老一辈还在满清当过官。
民国后家道中落，虽然粮食不缺，但也只能死守地方。
随着人丁越来越多，且世道败坏，家里迫切需要有人在外面找到一条发展的路子。
而肖家声则是他们挑出的人选。
“……前几年，家里见我生意越做越大，就让我寄点钱回家，好买一个官。”
“前前后后寄回去五万，那时候生意好，就没当回事。”
“结果，寄回去的钱家里根本没拿来买官，而是几个兄弟分着花了。”
得知这个结果，秦苍更是颇为无语。
好家伙，不仅你女儿容易被骗，你也一样。
还是被骗了几万大洋。
要知道，只需要二十万大洋，甚至都能买来一个师长当当。
肖家声知道厂子情况不好，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态度颇为诚恳。
“苏先生要是有意投资，只需要两万元，百分之二十的分红凭证立马送上。”
为了让秦苍甘愿掏钱，他还在书房中翻找出旧资料。
信誓旦旦保证：“苏先生不必担心这钱回不了本，这有收据为证。”
“这里是民国七年的账本，全年出货十四万袋，每月也有一万多袋，流水足足四十二万元。”
他还帮秦苍算了账，“您若是遇到好时候，百分之二十的分红，也只需要半年。”
听他这番解释，秦苍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你把厂房和设备押给荣家，一共就三万八。我这边拿你分红百分之二十，就要两万，也就是说你把厂子押我算十万？”
“人家三万八，我十万，我傻啊？”
“苏，苏老板，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家声急得满头大汗。
“这两万块的分红权我是不会赎回来的，哪怕生意再好，以后也都是百分之二十。”
如今厂子开支困难，再拿不到钱，下个月开工都成问题。
想到工厂中的数百工人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他心中更是焦急。
一咬牙，便再次退步：“若是嫌多，一万八也可以！”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秦苍已然颇为心动。
毕竟好的时候一年几十万大洋的流水，潜力已经摆在这。
他故作犹豫，故意加重肖家声焦躁心理。
直到肖家声终究忍不住开口催促，他才轻笑一声。
松口道：“肖老板，我也算和你有缘，投资你也未尝不可，就按10万估算来吧！”
10万估算，也就是2万元换20%的分红。
有了这句话，肖家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有钱了，工厂能开工了！
但没等他笑出声，秦苍又说道：“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啊？”他一愣，“什么条件？”
秦苍竖起了第一根手指，“第一，我会出够10万块，而不是出2万，但我要你整个厂子。”
“包括你的工人和债务。”
“什么？”肖家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居然要买下他整个工厂。
他是缺投资，但找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厂长活下去，可不是为了卖给别人。
腾地一下站起身，愤怒道：“绝不可能，苏先生，厂子是我是不会卖的。”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秦苍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笑着安抚。
“第二个条件是股份和分红分开，股权我全占，我当老板，但分红可以另外商量。”
“我计划将厂里20%的利润拿出，作为员工分红。”
“至于肖老板你，我计划给你终身10%的分红，并且聘用你为总经理，每月工资2000大洋。”
“这……”肖家声错愕，对方几句话信息量极高，他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北洋时期，民族企业股份制刚刚起步，很多人容易将股份制和满清时期的搭伙分家生意搞混。
总以为占多少股份，就能享受到多少的收益。
这种简单的认知也是当时民族企业崛起困难的原因之一。
缓了缓心神，他在脑海中理清了思路，也不免为之心动。
如果说仅仅是买下厂子，然后把他一脚踢开，他当然不干。
可是还留着10%的分红，并且还让他继续管理，还额外给工资，那就另当别论了。
“每月2000大洋，也就是一年两万四千大洋！”
其实作为经营者，他最清楚厂子问题。
别看民国七年当年流水14万，实际上扣除相应成本，盈余还不到5万块。
而最近几年更是入不付出，需要他频频举债，他已经有预感，厂子迟早倒闭。
如今有人接盘那便再好不过。
更何况还有每月2000大洋，北平的国务总理一个月才不过1500，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苏公子有魄力，这买卖我干了！”
随后伸出了手，恭敬的弯着腰。
秦苍笑着起身，一把握住肖家声的手，摇了摇。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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