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与吉祥的高声行礼,成功引来了李林甫的注意。
见索斗鸡那绽着精光的眸子,朝自己这边扫来,杨时行急忙叉手躬身,将头低了下去。
李林甫走下府门台阶,朝三人这边扫了一眼。
“杨钊?”
三人之中,李林甫只认识为他接过痰的唾壶。
见李林甫认出自己,杨钊只觉无比荣耀,向前一步答话:“杨钊参见右相。”
李林甫似乎兴致不错,难得跟杨钊多说了几句。
“那二人是谁?”
“启禀右相,一人是法曹吉温之子,吉祥。
另外那个,是杨中丞家的二郎。”
听到“杨中丞”三字后,李林甫目光随即看向杨时行,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片刻的沉默后,李林甫轻抚颌下胡须,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难得的一表人才。”
听李林甫夸赞自己,杨时行心中一颤,暗道:“这是肉腰刀的骄兵之计?”
饶是思绪万千,杨时行却不敢显现出丝毫情绪,叉手道:“多谢右相。”
“嗯。”
点头嗯了一声,李林甫旋即转身,登上香车,在甲士的开道下,径直朝北坊门而去。
等到李林甫一行人走远后,吉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杨时行笑道:“威风吧!”
不待杨时行回答,一旁的杨钊抚掌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吉祥笑骂一声,“少时你吃醉了酒,去梦里当如是也吧!”
说完,吉祥率先动身,“快点走吧,我已经在温玉楼订好酒席了!”
杨时行正要迈步,却被杨钊拽住了衣袖。
等吉祥稍微走远后,杨钊贴在杨时行耳畔,小声道:“二郎刚刚没看到?”
“看到什么?”
杨时行有些疑惑,刚刚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李林甫身上,对其他的事物一概不知。
杨钊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刚才史敬忠就在人堆里!”
得知史敬忠果然去见了李林甫,杨时行身形一颤。
“史敬忠已经将杨慎矜压胜的事,说给了李林甫听?
如今明珠留在杨府,春草有杨玉瑶护着,纵然是李林甫手眼通天,一时也找不到实际证据。
除非是史敬忠自爆!”
在心底将事情快速捋了一遍,杨时行心下稍安。
抬头见杨钊眸中满是狐疑,杨时行旋即做起了戏,“兄长,史敬忠莫非是为了春草,来向右相告我的刁状?”
杨钊摇了摇头,他深知杨时行和史敬忠之间必定藏着什么秘密。
但眼下高力士亲口指定,让杨时行兼着营造“百宝大盈库”的差事,而他杨钊只是从旁辅佐。
如此一来,杨钊与杨时行暂时便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钊并不打算深究杨时行与史敬忠的矛盾起因。
“不急,以后总会知道的。”
心中嘀咕一声,杨钊假意思索道:“难说,这番子奈何不得三妹,这是想让右相给他出口气?”
二人说话间,便听吉祥那远远的催促声传了过来。
杨钊假意安慰道:“如今族叔正得右相倚重,料想那番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二郎不必担心,且去温玉楼喝几杯!”
杨时行微微点头,与杨钊一路疾行,追上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吉祥。
……
温玉楼中檀香袅袅,典雅精致的陈设,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书香气。
看着眼前这番景色,倒是出乎了杨时行的意料。
在他想来,秦楼楚馆不应该是一片纸醉金迷,处处充斥着靡靡之音的地方吗?
“难不成这平康坊中,还有正经的酒楼?”
杨时行暗暗想着,脚下却一刻不停的登上了楼梯。
来到三楼雅间,杨时行凭窗而望,这偌大的温玉楼中,竟是一片吟诗复饮酒的景象。
按捺不住心中困惑,杨时行向杨钊问道:“兄长,这里真是平康坊?莫不是走错了地界?”
吉祥嗤笑一声,一把拉住杨时行的衣袖,便将他往座位上按。
“知道杨中丞家教甚严,我们如何敢把二郎往三曲中领?
这是温玉楼中都是清倌人,人家卖艺不卖身的。”
一旁的杨钊点头应和:“是这样的,二郎暂且放心。”
见“原身”怕老子的人设已经人尽皆知,杨时行也不再纠缠,跽坐在次席上,自顾自的斟上了一杯葡萄酒。
吉祥坐在首座,杨钊则坐在杨时行对面,看他们的轻车熟路唤清倌人的架势,这温玉楼只怕是没少来。
三人同饮了一杯,杨时行对先前的汗血马念念不忘,问道:
“吉大郎先前那匹汗血马,是怎样受惊了?”
闻言,吉祥显得颇为不忿,冷声道:“我正在朱雀大街上遛马,谁知有个不开眼的菜贩子突然冲出来,被汗血马踹了一蹄子!那汗血马便惊了!”
杨钊微微皱眉,暗道吉祥竟然如此的跋扈,都敢在朱雀大街上策马狂奔了!
不满之余,杨钊心中却又有些许小小的羡慕。
听完吉祥的讲述,杨时行不禁问道:“那菜贩如何了?”
吉祥浑不在意,嗤笑一声:“被汗血马踹了一下,还能如何?当场便死了!”
见吉祥说得风轻云淡,就跟随手碾死了一只蚂蚁那般轻松,杨时行有些生气。
“那菜贩既然身死,大郎报官了没有?”
吉祥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杨时行,“报官?报给哪里?报给京兆府?报给我阿爷?”
听到吉祥一连串的质问,杨时行背地攥紧了拳头,二世为人,他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草菅人命!
杨钊见杨时行有些错愕,旋即开口解释道:“这等事在长安时有发生,给那菜贩家几万钱,将人打发了便是。”
闻言,杨时行微微颔首,暗暗发誓道:“既然上天让我来到了天宝盛唐,那我就要让这盛唐发生点改变!”
默默将吉祥与杨钊的反应记在心里,杨时行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正当这时,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杨钊与吉祥脸上都挂上了一抹笑意。
“清倌人来了!”
“二郎第一次来,先紧着二郎挑!”
说完,二人面露期待的看向雅间房门,杨时行的目光也被一同引了过去。
房门自外被推开,在看到来人后,三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王大郎?”
“王准?”
“这小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