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生活在北方的古城。
虽然手里没有什么大钱,却一直都过得平稳安宁,除了正常上下班,再就是到了休息天就约几个朋友,去附近的维森酒吧,喝个小酒,唱个歌。生活总得来说也算是有滋有味丰富多彩了。
他是典型的八零后,是那种在上学期间,努力不够,后来到了拼爹时代,也不太行的乐天派。在大学期间谈了个女朋友,原以为可以在大学毕业后顺利求婚,从而步入婚姻的殿堂。只是命运弄人,却没想到突然接到对方要和一个高富帅闪婚的消息,搞得他的心脏有些措手不及,难过得在网吧里打了三天吃鸡游戏,才逐渐冷静下来。
心说,自己也不算吃亏,作为男朋友除了没有给对方一个孩子,似乎自己啥事儿没少干。所以到了对方结婚的当天,许安还买了一身黑色礼服打着领带,作为女方嘉宾去参加了婚礼,临走还没忘记给对方一个大红包,无论如何曾经的感情总不是假的。
从那以后,许安没有再谈过恋爱,也拒绝了家里人介绍的相亲对象。生活却过得开开心心,算得上有闲有点小钱。
他有三个好朋友,都是从穿漏裆裤时开始的友谊。二男一女,二男都是已婚人士,一女没有结婚,据她说这辈子也没有打算结婚。因为这事儿,她家人差点没有和她断绝关系。
许安过了三十岁生日这天,突然失眠了,去医院看过一次心理医生,看了半天,问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得出有效结论。最后还说许安是装的,让许安多少有些崩溃。
按常理来说他是最不应该失眠的人。首先,他没有太大的工作压力,其次,他父母也不着急从他这儿抱孙子,毕竟他家里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如今孩子都有了两个了,就算他最后不结婚了,老许家的香火也断不了。最后,他是天生的乐天派,从小到大也没有想过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坎,如果他真是遇到难过的事儿,去网吧耍耍,最多三天,就能元气满满走出来。
许安失眠症的事儿,没敢和家里人多说,怕二老担心。倒是三个朋友知道后,较为担心,李国伟个子最高,一米九,所以大家都叫他,“大个子”,陈昆是个一米七五的胖子,外号“小胖子”。
许安也有个外号,“许驴子”,这是他们三个男生去河边撒尿的时候,李国伟和陈昆无意中发现许安的长处,同时也让他们二人羡慕嫉妒恨。至于张淼淼,人称“小公主”,她对于许安的外号不以为然,还以为许安是个驴脾气的缘故呢,所以也跟着他们二人一块叫很起劲儿。
对于与生俱来的优点,许安最初还是有些忐忑担忧的,所以对于外号“许驴子”十分抗议,可惜,他的抗议无效。第一,打架打不过“大个子”,动口也完败于“小胖子”,第二,他莫名地觉得他们二人是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既然没有吃亏,也就没有必要过分计较了,随他们叫好了。
许安身患失眠症后,“大个子”给他专门去请了一位老中医,诊断过后,抓了几副药,吃过几次没有见效,感觉那位老中医不太靠谱,所以最后药也停了。“小胖子”给他找了一位神婆,废了半天功夫,也没有结果。最后,“小公主”把她最好的闺蜜叫过来陪他谈心,许安沉吟片刻,最后默认了。这毕竟是朋友的心意不是么?一夜谈心过后,许安依旧失眠,“小公主”的闺蜜反而熟睡了过去。
等到“小公主”过来后,许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局促不安。反倒“小公主”却特别认真地说道,“许驴子,你的失眠症有所好转么?”听到这话,许安脸色一怔,立刻认真地回复说,“有些效果吧…”后面的话低不可闻。
“有效果?”张淼淼脸上很是激动地问,“什么样的效果?”
“她睡了很沉”许安脸色突然通红地说道。
“你!”张淼淼恍然大悟,又有些生气。心说,自己就不应该让闺蜜过来,同时也觉得“许驴子”有些不像话,这都火烧眉毛,还有心开玩笑。再说了,她之所以叫闺蜜柳眉过来,主要因为柳眉不仅是位心理学博士,而且还会催眠的手段。至于二人滚床单的事儿,在她心里压根觉得不可能,第一,柳眉眼光高,第二,许安真是太普通了。
“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过,你别为我担心,失眠而已,”许安眼看她要发火,立刻服软道歉说道。
心里却有些着急起来,毕竟柳眉此时还没有下楼呢,万一被发现了昨天晚上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解释起来有些尴尬了。当然,许安坚持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当然,如果对方有意见,那最多算是同谋。
“柳眉呢?”张淼淼皱眉问道,
“她在楼上呢?”许安说道,
“我上去看看她,”张淼淼若有所思说道。
“小公主!不用,我这不就下来了么?”忽然从上面传来说话声,随即,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走了下来。长发飘飘,容光焕发,紧身的礼服裙将她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
“柳眉!你怎么能穿我的衣服呢!”张淼淼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嗯,难道我穿着不好看么?”柳眉扭了扭翘臀,故作看不见她的脸色,疑惑地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闺蜜也不例外,”张淼淼却固执地说,
“好了,淼淼,既然你回来,那我就先走了,”许安这时候插嘴说道,
这里是张淼淼的小别墅,昨天她公司赶项目,所以就留下许安和柳眉在这里,自己却去公司里加夜班了。
“那我送你!”张淼淼还没说话呢,柳眉却率先开口了。
“不用,”许安赶紧说道,
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和她相处,主要是昨晚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快走吧!”柳眉却直接走下楼梯,在许安目瞪口呆中,拐着他的胳膊出了门。
留下张淼淼一个人在屋里,瞬间凝固了她脸上吃惊的神色,她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柳眉忽然对穷屌丝又感兴趣了。
“对不起…”许安出了门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柳眉故意问。
“我说昨晚的事儿,我……”许安继续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
却被柳眉阻止了,她伸手按在许安的嘴唇上,许安能闻到她手上的清香,那不是香皂或者洗手液的味道,淡淡的,让人心里特别舒服的味道。
“不能全怪你,你最多算是从犯,”柳眉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心里有个疑惑,你的那个外号,淼淼知道其中是什么意思么?”
“啊?”许安顿时脸色更红了,“她一直认为我的脾气是驴脾气,嗯,你什么意思?”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柳眉说道,“我知道你是未婚,我也是单身,而你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所以不论你认为我是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我可以说明白的是我喜欢上你了,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是否做要我男朋友?考虑清楚后,给我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也可以。”
“你喜欢我?”许安心里有些懵,随即脱口而出四个字,心里却暗自嘀咕。
自己如今可是病人呀,失眠症却找不到有效果的治疗方法,未来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他还不确定呢?
“对呀,难道我不能喜欢你么?”柳眉问道,“对了,你所患的失眠症,比较少见,回头我和我原来的导师说一声,她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所以你也不要太绝望了。嗯,就这样,你回去吧,我送你到这儿,淼淼那边我也得好好应付一下,”
柳眉说完转头快速离开。
许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心说,这简直太荒唐了,自己也就失个眠,结果直接发过来一个女朋友,关键这女朋友还那么漂亮,让他难以抗拒。
昨天晚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似乎自己洗了个澡,喝了点红酒,然后,事情就有些失控了,走向了不可描述的场景。
此时已经是入秋,早晨有些凉爽。
自从许安身患失眠症后,他就有些不敢开车,也不想骑电动车。他虽然乐天派,可是,面对意外的死亡风险,他还是本能地选择坐车,公交也好,地铁也罢。一路漫步来到了小区门口,搭了一辆出租车,去一趟原来的公司。
他失眠这段时间,已经休完了年假,甚至病假也到了最大期限。早上领导给他发了信息,那就是再不去上班的话,以后就不用去了。并且告诉他,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每个人都必须做事才有钱拿,即便有病了,假期也是有期限的。
许安如今的情况,继续工作是不可能了。所以,这次过去是打算办理离职手续。他们的公司做软件开发和销售,规模不是很大,人员也不太多,所以一般情况离职办起来手续也不复杂,加上他的情况特殊,直属领导说了人过去就批准离职。
长虹软件设计公司在古城朝阳街的十八号,不是那种高大上的办公楼,而是一所样式古朴的四合院,老板叫陈思明,是个五十多岁的精明商人。许安抵达公司时,他正好在办公室里给几个高层开会,见到许安时,一脸的关心和爱护,并且其他领导离开了,听说许安是办理离职手续,他一脸正气地问,“小许,你在这儿干的不顺利么?干嘛非要走啊,你可是我们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呀,”
听到这话,旁边的经理面无表情低头不语,心里却在叫骂,“还不是你孙子说的话么?公司不养闲人,也不是慈善机构,有病就去专心看病,不要站着茅坑不拉屎。”
许安也低头不语,心说,漂亮话谁都会说,只是你快点说完吧,只是希望公司把他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业务提成,一分不少给完就好。
签好了字,许安按上手印后,将表格递给旁边的经理。正要离开的时候,老板陈思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他。“小许,你是失眠症对吧!”
“是,老板”许安点头平静地道,心说,你这时候才明白呀?我还以为你真是一点儿也不知情呢?
“这样,你稍等一下,我记得有人给我送了点安神香,据说效果挺好的,只是我也没有用上,你拿回去试试效果如何,”陈思明慈眉善目地对他说,
“老板,那就多谢您了”
听到这话,许安也没有拒绝,说。
他失眠了一个多月,如今折磨得够呛,但凡有一点儿机会,他都不想放过,所以这时候,对于陈思明的感激那是真心的。
“小张!”陈思明向门外喊了一句,然后,过来一个年轻人,许安也认识,这人是陈思明的秘书兼司机,说话办事很有一套。
“陈总,有事儿您吩咐,”年轻人快步走过来说道,
“昨天办公室是谁打扫的?”陈思明问道,
“是秦阿姨,”年轻人立刻说道,
“哦,你去问问她,有没有看到过安魂香的包装袋子,”陈思明问道,
“老板,我也见过,我看着受潮了,就晾在外面了,”年轻人听后不假思索地说道,
“哦,那你带着小许过去吧,我都送给小许了,他如今失眠症,就让他带回去试试,”陈思明对他说。
出了门,院子里,阳光下,的确晾着大约一把香,有太多都是粉末状,完好的也就十七八根左右。年轻秘书对待许安态度挺好的,没有给人一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许安出于帮对方处理垃圾的心态,把这些安魂香好坏都打包收拾了,最后摆手离开。
他也不赶时间,就没有坐出租车,反而上了公交车。只是坐上去没有多久,司机一个急刹车,然后,许安一个没注意,一只手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突然疼了一下。然后,鲜血沿着手指滴落在装安神香的纸质袋子。
这时候,车厢的人不是太多,等到有人提醒他的时候,安魂香的袋子都浸透了。
许安在这时候,才察觉自己的手上多出一个口子,不大但却很深。他如今因为失眠症的缘故,反应经常有些迟钝,比如说饥饿感,他经常忘记吃饭,如今疼痛感也是如此。
没有纸巾,所以也没做处理,血液倒也不流了。没过一会儿,他也到了回家的站点。这边的房子,是他自己租的,房子不大却干净整洁,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一个人住着既清净又方便。楼下还有他的一辆二手电动车,那是他平时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只是失眠症之后,他也不怎么用了。
上了楼,又对受伤的手背,做了酒精清理,上了些消炎药。完事后,躺在沙发上。他没有什么困意,只是觉得心里好乱,脑海里仿佛炸了锅一般。如果失眠症不影响上班,大约他也不会去主动辞职的,毕竟一个人没有了工作,以后是否能吃上饭都是问题。
“要不要给父母说一声呢?”他心里在想,“如今工作都丢了,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过问的,如果那时候,在坦白的话。估计他们面对自己就不是好声好气的态度了。”
可是西医、中医、神婆,还有土方子,如今自己都一一试过了,结果就是没有效果。那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撞邪了,或者遇到什么脏东西了,要不要去寺庙里拜拜?许安思维开始发散,他只是觉得难受,却没有特别绝望,甚至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段“不平凡”的生活经历。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如何?关键是父母年龄大了,自己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们二人会不会接受不了。
……
日升月落,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半,他吃了晚饭,也没有下楼去散步。他厨艺还算不错,至少他的几个朋友吃了都说好。“大高个”和“小胖子”也没有联系他,估计还在想其他的办法吧,倒是那个柳眉给他发了一个好消息,据她导师说,他的失眠症具有很重要的研究意义,希望和他尽快开展合作,甚至提出治疗费用减半的优惠。许安也没有充当小白鼠的乐趣,听后直接拒绝了。
睡觉之前,许安抱着试试了态度,点燃了一根安神香放在不远处,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安神香和他最初见到的,颜色上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点了许久,安魂香才出现了火星,随即插在桌子上的旧炉子里。
许安努力闭上眼睛,往日里纷乱的画面,在他闻到一股香味之后,如同雪山融化一般消失了,他突然感觉心里上特别轻松,就好像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