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人 第1章 意外相遇

作者:一把怪味豆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7-06 20: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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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高考刚结束,教务员来传话,要我到校长室去一趟,我来到校长室,校长和霭可亲的对我说,周老师,辛苦了,是该好好地休息了。我是高三的把关老师,年年都教毕业班,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辛苦,便说,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校长并不理会我的俏皮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张退休人员登记表,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我愣住了,我还没有作好退休的心理准备,我现在干得还可以,在我县的教育界也算小有名气,我很珍惜所取得的成绩,还想发扬光大,于是说:“校长,我虽然到了退休年龄,但身体健康,思维清晰,记忆力也没有衰退,我还想多干几年,发挥一点余热,为学校再做点贡献。”

我还不想退休的真正原因,并非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而是经济原因,退休后,我的收入就减少了。首先是工资要打折,其次是课时津贴、补课费、年终奖等这些额外的收入也就没有了,这些收入还不算少,如果这些收入没有的话,势必要影响我家的生活质量。我的工资在学校里不算高,也不算低,儿女们早就在发达地区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成家立业自食其力不啃老,我的收入主要是我们老俩口花,我老伴没有收入,她原来是电子厂的工人,电子厂是个亏损破产企业,十年前就没发过工资了,因为我的收入还可以,我们老俩口的生活还算不错,已经解决了温饱,正在向小康迈进。如果工资打了折,又没有了额外的收入,加上近年来物价上涨很快,人们的消费水平也随之提高,单靠那点退休工资,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恐怕还是只能停留在温饱水平。

我不想退休还有一个精神原因,我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就在校园内,每天从家里到教室,再从教室回到家里,二点一线按部就班已成习惯。如果退休了,也就看不到学生埋首书山的勤奋姿态,看到的是在职老师们拿着教案匆匆走向教室的身影,心里也就有了一种被时代淘汰的感觉,也是不好受的,总得给一个缓冲期,慢慢的适应。

校长笑了笑说:“如果是当领导的不愿退休,我还可以理解,一个普通教师巴不得早点退休呢。”言下之意,延时退休是领导的专利,我等百姓是不可享受的。

我还是坚持我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我是为了工作,与当不当领导无关。”

校长说:“周老师,其实我也想留你多干几年,但是政策规定了,年龄一到就得退休,退休后,工资就归社保局发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在职教师的工资是由县财政开支,归教育局发放,退休人员的工资是由社保局开支发放,教育局当然要求凡到了退休年龄的职工,都办理退休,由社保局发工资,以减少教育经费的支出。

我无话好说,校长要我把表格填好,交到财会室,以便办理退休手续。我拿着表格回到家里,把退休的事告诉了老伴。老伴早就提前退休在家闲居,她听后说:“退就退吧,省得一天到晚守在教室里,退了休就落个轻松自在。钱少就少点,反正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吃也只吃得这么多,也用不着穿什么好衣服,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我填好表格交到了财会室,手续就由学校去办,我也就正式退休了。往年的这个时候,虽然是暑假,但我还是有很多的事做,总结上一届学生高考的得失,寻找自己在教学中还有哪些漏缺,为下一个学期的教学工作做准备。可现在望着书架上的课本、试卷和教辅资料,就是提不起精神来,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这天,我又坐在书房里发呆,突然手机响了,一听,是育才高考补习学校的来电,说要聘请我去育才补习学校任教,还说了工作量和工资待遇。问我愿不愿意,如果愿意的话,就请来学校一趟,洽谈具体事宜。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伴,征求她的意见,

老伴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我说:“去,退休后少了的收入这就找回来了。”

育才补习学校是一所民办学校,在育才补习学校任教,90%是刚退休的教师,他们从教多年,有工作经验,大都有高级职称,有一定的名气,应当属于高级白领。其实不然,他们已经退休,不再受原单位的管辖,是完全的自由劳动力,无需订立劳动合同,校方按课时付给老师报酬,除了法定的节假日有微薄的慰问金外,再无任何的福利,更谈不上有“五金一险”了。当然老师们是有“五金一险”的人,也不在乎育才学校再为其买“五金一险”,只要课时费满意就行了。

要到育才学校去上课,对我来说还有一件麻烦事,育才学校在县城的中心地段,我所在的二中却在县城的东郊,两地相距有三公里,虽有公交车可乘,但公交车很不正点,而当老师的是不能迟到的。

老伴说:“要不把我们这套房子租出去,我们到街上租一套房子。”

我说:“租给谁呀?”

老伴说:“租给陪读的家长,我们这是两居室,到街上也租个两居室,应该差不多。”

“我知道有哪位家长要租房陪读?”我是个不善社交的人,每天就是与学生、同事打交道,谈的也是教学上的事,像这种生活上的事,我算个低能儿。

“这事你就别管,一切有我。”

老伴在家闲居多年,是个家庭妇女,也就有着家庭妇女的特点,喜欢串门聊天,二中的教师家属中,像她这样的家庭妇女也不少,几个志同道合者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打发日子,社会接触面广,信息也知道得多。很快老伴就把我这套两居室给租出去了,稍稍地添了点钱,在城区一个叫华福的居民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老伴说,这很正常,城区的房价比郊区是贵些。

我中意这套两居室,主要是它离育才补习学校很近,步行10分钟就到了,方便。当然,这套两居室的大型家具和炉灶齐备,省得我搬运家具和重起炉灶。我们很快就搬了家,一间作卧室,一间作书房,在育才学校正式开讲前,我们就入住了华福小区。

华福小区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居民小区,有四栋六层的单元房,住户大多为一般市民,经济条件很一般,跟我差不多,属于温饱阶层。所以小区没有物业,也没有门卫和保安,大家也省去了物业费,每栋楼倒是有一个楼长,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向每户收取卫生费。

此后,我每天就拿着讲义,去育才学校上课,上完课就回家,也就是这么二点一线的奔波,在小区我没有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回家把门一关,就与世隔绝了。老伴却不同,小区居民多,她的志同道合者也多,小区居民一般不串门,但相聚却很方便,小区没有公共的休闲设施,但楼前都有空地,空地上有些不大的石头,不知是建设方特地留下的,还是居民搬来的,石头已经很光滑了,经常有些妇女坐在石头上,手里做着家务,嘴上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要是天气好,空地上就有人摆上几张麻将桌,打麻将者大多是些中老年妇女,我老伴就是其中的一位。她们手中搓着麻将牌,嘴上说些市民中的逸闻趣事,所以小区的住户基本上还是认知的。

10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也就是我入住华福小区的两个月后,我在育才学校上完课,回到华福小区,正抬腿上楼,就看到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他们又说又笑,很是亲密的样子。女的徐娘半老,但风韵尚存,男的年龄较大,一张国字脸,这张国字脸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此人叫蓝生才,是我中学六年的同学,当时我们俩人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后来又在二中同事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这时我们的关系就不好了,也曾闹过不愉快。不久他调走了,当了行政干部,我是谢天谢地,以后再也见不到蓝生才了,正合我意,我特别不想见到他。殊不知今天碰上了,而且是狭路相逢,躲也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要显得大度些,打个招呼也是起码的礼节。我说:“老蓝,你好。”

蓝生才也认出了我,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算是回应了我的问好,其腔调充满了对我的轻视,又表现出了他的不可一世。他是站在高处,我站在低处,这使我想起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的一个情节,杨子荣为打入匪窟,乔装打扮成土匪上了威虎山,把联络图献给座山雕,杨子荣站在高处,鄙夷地看着座山雕,发出了胜利者豪爽的笑声,座山雕站在低处,手捧联络图,一脸媚笑,讨好地望着杨子荣。此时的蓝生才就像是杨子荣一样的英雄气十足,只是我不像座山雕一样的猥琐。

打过招呼擦肩而过,我回到家里,老伴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吃饭时,我问老伴:“蓝生才也住在这里?”

老伴说:“是住在这里,跟我们是一个单元,我们在三楼,他住在五楼。你认识蓝生才?”

我说认识,并把刚才我们见面打招呼的事也说了。老伴说:“你叫他老蓝,人家当然心里不高兴,你要叫他蓝局长。”老伴还告诉我,蓝生才退休前是企业局的副局长。

我说:“他又不是教育局长,我也不是他的下属,为什么要叫他的局长,何况都退休了,就是平民一个,干嘛还要摆官架子。”

老伴说:“你不叫他局长也行,就叫他老革命,他就喜欢别人叫他老革命。”

老革命本是指参加革命工作早,对革命作出过贡献的人。以我对蓝生才的了解,他实在够不上老革命的水准。不过,现在人们把上了年纪的人都叫老革命,因为他们都是从那个革命的年代走过来的。

我又记起了蓝生才身边的那个女人,问老伴是蓝生才的什么人?老伴说:“是蓝生才的老婆,叫邹美娟,是城关一小的老师。”老伴还说,城关一小的老师多,邹美娟的工作很轻松,也常常跟她们一起打麻将。在二中同事时,蓝生才的老婆我见过,年纪跟蓝生才差不多,长得很丑,当时是在学校食堂当工友,是临时工,是个勤劳贤惠的女人。现在蓝生才的老婆变成了有几分姿色又年轻许多的小学教师,可以肯定,蓝生才是把原来的结发妻子离了,与年轻漂亮的邹美娟结了婚。这很合符蓝生才的性格,早在读中学时,他好色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老伴说不清楚,只听说他们结婚时,蓝生才已经50岁,邹美娟才38岁,俩人相差12岁。老伴还说,蓝生才离婚后,他的儿女也与他脱离了关系,他们不能容忍父亲对母亲的背叛,从此再也不认这个爹,倒是邹美娟与前夫的孩子时不时的来过。

我笑了,说:“50岁了,年过半百还离婚结婚,也不怕人笑话,这蓝生才也真是好色。”

老伴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越老越好色。”

我说:“你打击面不要太宽了,谁说男人越老越好色,我就不好色,几十年了,不就是守着你这个黄脸婆。”

“那你还顾及到你当老师的面子,不然也一样。”

我马上不作声了。老伴说的不无道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首先是传道,道指道理,自然也包括道德,古之君子历来提倡糟糠之妻不下堂,就是现代婚姻也推崇爱情的忠贞和专一。作为师者理当自觉遵守,否则何以传道弟子。

本人不是君子,也不是道德模范,之所以几十年守着个黄脸婆无二心,是因为我们的结合实属不易。我和老伴都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同在一个大队,见过几次面以后,我们就相爱了,我们的结合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仅仅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彼此间的互相安慰,搀扶着走过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1979年,知青大返城,因为我在乡下担任过民办老师,回城后就进入了教育系统,老婆进了县电子厂当工人,她特别高兴,讥笑我当了孩子王,她说:“我现在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以后你就归我领导了。”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家表现得很强势,很高调。

然而,世事难料,不几年电子厂就面临崩溃,工资也发不出来;而我们当老师的,工作稳定,工资也渐涨。本人凭着扎实的文化功底,进步很快,一路走高,在小学和初中过渡了一下,就调往二中成为高中教师,我和老婆之间的差距也明显地表现出来。经济是基础,老婆一改过去那种强势高调的姿态,对我是百依百顺,只是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因为我当时正处于“男人四十一枝花”的年龄,她就像一位负责的精神导师,时不时的敲打我,深怕我搞出一些花花草草的事来。又是20年过去了,老婆也变成了老伴,一支花也枯萎了,她还是没有放松对我的警惕。所以,她一敲打我,我习惯性的不作声了。

其实,老婆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的相爱是她主动的,我很感激这份情意,感激她为我生了一对儿女,让我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特别的满足,根本不会去想那些花花草草的事。加上本人的智商比较高,情商却非常低,也搞不出那些花花草草的事。

老伴后息为胜,很大度地说:“我们不去管别人家的离婚结婚,现在离婚结婚是很平常的事,用不着我们操闲心。”

我想也是,我本来就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以后不跟他来往就是。当晚,我失眠了,回忆起了我所知道的蓝生才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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