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和队里的两个同事，是一边吃午饭，一边把昨晚上中心医院八楼病区，也就是你妈妈住的那一层的监控视频，全都调出来快进看了一遍。最后，我们以你十二点零六分十八秒触电那一刻为起点，把整件事做了一遍梳理。”
“我们看到，两点十二分零十三秒，你从你妈的病房出来，十八秒后，鬼鬼祟祟地，走进八一四病房，也就是两点十二分三十一秒，然后十二秒后，两点十二分零四十三秒，你很匆忙地离开了八一四病房，七秒钟后，就返回了你自己的房间。”
“前后同样的路程，你返回时，明显比你进入四一八房间的时候，快了一倍都不止。我不知道你一开始鬼鬼祟祟是出于什么心理，返回的时候，走那么快又是因为什么，但是凭经验，我可以判断，你在八一四房间里的那十二秒钟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另外根据八一四房间里某位病人的供词……也不能叫供词，据他所说吧，他当时见到了一个身影，还回答了他的话，那个身影，应该是你吧？”
郭怀群点了根烟，用很平静的口吻，在楚思面前慢吞吞地说着。
楚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猛吃。
直到吃完盘子里最后一颗蛋炒饭的米粒，然后端起紫菜汤来一饮而尽，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这才回答：“嗯，是我，我是去蹭空调的。一开始怕被人误会嘛，大半夜的，溜进别人房间，万一被人当成贼怎么办，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所以走得就有点犹豫。然后进了那个病房，你说八一四，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进的是八一四，就是纯粹看他们病房开着门，冷气也挺大，就想进去稍微乘个凉，然后才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那你说，我本来就不好意思，又突然被人发现了，出门的时候，肯定就有点心虚……”
“可你跟医院里的人，不是这么说的。你早上还说，是因为看到病人肚子上的那个伤口，所以害怕了，才主动离开的。”郭怀群笑了笑，“小伙子，跟警察叔叔，你得说实话啊。”
楚思也笑了，“是啊，先看到那个伤口，然后被人发现了，前后脚同时发生的嘛。而且警察叔叔啊，我说破天了，就是去别人房间里蹭个空调而已，我也没做坏事吧？这个事情，你要怪也得怪那个护工是不是？还是那个病房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了？”
郭怀群把烟一拧，怀抱双臂，“看你样子，还挺有恃无恐的，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吗？”
楚思道：“是，本人特别爱国。”
“……”郭怀群眼神一变，“你小子，看着细皮嫩肉小白脸的，没想到还挺滑头。你越这样，我真是越没理由不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啊……”楚思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演技天然不作做，绝对奥斯卡级别，“就算我真做了什么，那也属于是做好人好事吧？退一步讲，我真要有什么大本事，如果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怎么可能在医院里动手？”
郭怀群想了想，缓缓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你的本事，是从你触电后才产生的？”
“我靠……”楚思脱口而出，“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不你自己去摸个电门，尝试一下能不能行？超能力者批量生产，综合国力原地飞升啊。”
“好好说话啊。”郭怀群声音一沉，脸也拉了下来。
楚思见状，立马也跟着收起了嬉皮笑脸。
他比郭怀群还严肃道：“警察同志，那既然你这么说，我也肯定配合你。现在你跟我回家，你想查什么查什么，想翻什么翻什么，你想住在我家，二十四小时贴身监视，那也随便你。只要我妈同意，我无所谓。或者你开个房间，我按你们意思来办。”
郭怀群不由听得皱起眉头，说道：“该怎么办，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不需要你来提醒。”
楚思道：“我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就想告诉你，这事不是我干的，说实话，我真要有这本事，早就乐得开花了，说不定现在都在跟领导通话了，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啊？
但问题我真没这本事啊！我都不知道你们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的，触电产生超能力，然后让我妈肚子上的伤口一夜之间愈合，警察同志，你知道这需要多少能量才能实现吗？
我一个文科生都知道，这踏马不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我触电那一瞬间，得吸收多少能量，才能激活这种隐藏技能？”
郭怀群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楚思雄辩滔滔的样子，也不禁有点自我动摇起来。
确实，超能力这个事情，本来就离谱。
自己把楚思的触电和后面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嗯……”郭怀群稍稍一犹豫，这时看到面馆又来了客人，便说道，“这样吧，你先带我去你家里看看，你晚上不用去医院陪你妈的吧？”
“不用。”楚思道，“我明天要回单位上班了，已经请了好多天的假了。”
“那你爸呢？”
“没了。”
“哦，不好意思……”郭怀群闭上了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生老病死嘛，人活着，就会死。”
楚思起身往外走，扫码付了钱。
郭怀群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馆。
然后一路默然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楚思家门口。
楚思拿出钥匙，开门进屋，脱了鞋子。
郭怀群也客随主便，脱了鞋，换上了楚思给他的拖鞋。
进屋后，郭怀群环视四周。
看得出来，楚思家里不宽裕。
——其中这一点，从进门就能略微看出。
楚思家楼下和同层的邻居，家里用的都是防盗门，全都是好好装修过的。
只有楚思家，还保留着2000年左右的装修风格。
窗户的缝隙甚至是用水泥浇筑，显然是想换但没钱换。
“你今年大四？”郭怀群走进楚思的房间兼客厅。
楚思嗯了一声，然后去厨房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出来，给郭怀群倒了杯凉白开，又指了指隔壁房间，“隔壁是我妈的房间，要看看吗？”
郭怀群摇摇头，缓缓说道：“不用了，又不是来查什么赃物，你也不是犯罪。”
楚思笑道：“是啊，我都搞不清，你们到底在查我什么？至于这样吗？”
“当然至于啊。”郭怀群道，“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能瞬间让一个人的伤口恢复，那等国家把这个能力研究透彻，每年在医疗上能省多少钱？能多救活多少人？”
楚思问道：“切片研究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郭怀群道。
楚思又问：“那你这么想查清楚，干嘛不暗中跟踪我呢？”
郭怀群道：“怎么暗中跟踪，给你家里装摄像头吗？”
“可以啊。”楚思笑道，“不过厕所里最好不要放，拉屎拉尿洗澡什么的，我被你们盯着看，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妈这么大年纪了……”
郭怀群摆摆手，“你妈妈已经被排除嫌疑了。”
“那就只在我房间里安咯？”
楚思笑道，“不过我平时偶尔也喜欢反锁房门，趁我妈半夜睡着的时候，看一点刺激的动作片，顺便练一点手上功夫。你们非要看，我说实话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郭怀群盯着楚思，笑道：“小伙子，我忽然觉得，你这个人，素质非常高啊。”
楚思一愣，“这算是嘲讽吗？”
“不是。”郭怀群摇摇头，“我是很真诚地在夸奖你。你的逻辑很强，表达和沟通能力也很好，性格开朗，遇事不慌，跟警察说话，也能不卑不亢，一般刚大学毕业的孩子，达不到你这个水平。我们自己局里也有实习生，但基本都是名校毕业，看着也就跟你差不多。”
楚思道：“我也是名校，堂堂二本的好吧。”
郭怀群一直拉着的脸，不禁也露出了笑容，“行吧，那你这边如果有什么要向我们反应的，你随便可以找我，来，加我一下好友。”
他拿出手机，向楚思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楚思也干脆利落，滴的一扫。
郭怀群低头操作通过，一边说道：“行，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忽然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郭怀群立马按下通话键。
“是我……”
“嗯。”
“啊？！”
听手机那头说了几句，郭怀群骤然眼神一变，转头望向楚思。
“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直接对楚思道：“小伙子，跟我去一趟中心医院。”
楚思问道：“怎么了？”
郭怀群道：“有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刚刚突然痊愈了，她说是用了你给她的药。”
楚思瞬间心头一凉。
可满脸本能的错愕之下，嘴上说的却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啊，什么药啊？”
“你先跟我走吧。”
郭怀群见还是诈不动楚思，只是强硬道，“先去医院再说。”
楚思却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真的是……我明天还要上班的，就不能让我安心在家里休息一晚上？”但抱怨归抱怨，还是往外走去，一边来了句：“我能先洗把脸，上个厕所吗？”
郭怀群就两个字：“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