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嗞——
滋滋——
吊灯闪了几下,灭了。
又闪了几下,再也亮不起来了。
头疼的好像要往地心里坠落,四肢发软到无法站立。辛叶鱼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用微弱的力量,把右眼撑开了条缝。
昏蓝的屋子里,潮湿的热气,阴暗的臭气翻涌。
辛叶鱼刚要张开嘴喊叫,才发现嘴巴被胶带粘上,身体被五花大绑。烤架上的猪也不过如此罢。
他艰苦地把身体由躺姿换成坐姿,刚想用左手撑起身子,才发现。
左手没了!没了!
腕表,不见了!!!
只剩下湿哒哒的黏腻感,和不停往外渗出的血液。
往好了想,还好没的是连笔都拿不住的左臂。
“雕兄呢!我的雕呢!”
没有什么雕,也没有什么兄。辛叶鱼就着门缝底下的一线微光,勉强看了看自己。用仅剩的一只手,在身上摸着,呼,腰子还在,其他部件也都完好。
糟了!腕表没了,那是不是说他的生命也到尽头了?
恐惧、震慑、不安,在辛叶鱼的周围,像几座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嚎啕大哭起来,嘴被黏上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下怨恨和愤怒。
辛叶鱼强忍着剧痛、饥饿和疲惫,站了起来。他猛的用身体撞向铁门。
咦,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把铁门推开了。
管不了那么多,过道里的微光射了储物室。辛叶鱼在微弱的照明之下,找到了锈蚀的锯齿。
他背靠着锯齿,把手上捆着的胶带割开。小手臂上满是勒痕和破损的皮肤。
仅靠着右手,把上半身的胶带割开,接着是嘴上的胶条,终于能呼吸了。辛叶鱼弯下身子,吸了好几口气。
接下来把腿上和脚踝处的胶带割开。
他在储物室的货架上,找到一瓶过期了十年的矿泉水,一咕噜全喝了下去。
又看到一瓶过期的白酒和一条纱布,细看,微微发黄的纱布好像是过滤豆浆所用,问题不大。
辛叶鱼把一小卷纱布含在嘴里,用大腿夹住瓶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瓶盖打开。
他想都没想,一大瓶白酒全部灌向伤口。
疼到失去知觉,痛到喊叫不出。
他无力的靠在货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动一下,就出一身汗。好像有片永远不会停的积雨云一直在头上下着雨。
慢慢的,他用纱布一点点包裹住手腕处的缺口。刚开始,不停有血液渗出纱布。
过了好一会,渗血的纱布微微发硬。他才将就着站起来,翻找了半天,拿到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在顶部缠上错乱的锯条和电线。
只是,这一连串的包扎、翻找的操作下来,太耗体力了,本就不多的精力又消耗了大半。
辛叶鱼倒在地上,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醒来,饥饿感消失。只是,头皮发麻,后脖子发硬,浑身酸痛不已。
梦里,他在寄宿学校备战第二次高考。
父母为了“好人”的名声,供亲戚家的孩子上学,每个月给辛叶鱼的生活费只有几十。母亲在毒鸡汤的浸泡之下,一发不可收拾的四处帮人。
整个家庭,主打一个没苦硬吃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苦中人。
学校的食堂承包出去,价格比外面贵不少。辛叶鱼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在食堂吃。他没钱吃饭,饿了啃两口馒头,嘴里没味道,夹几个在抽屉里放到长白毛的榨菜,就着吃。
七个室友总是拿这件事来取笑辛叶鱼,只要他和室友在同一空间,他们都要调侃几句。
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是涣散的,换衣服都忘记拉窗帘,穿的也是邋里邋遢的。
自此,流言四起,全班都没人再理会过他。
学业的压力,同学的冷嘲热讽,老师的不管不顾,这些种种的打击,他都扛住了。
苦痛的梦境,刺醒了他。
辛叶鱼骂骂咧咧的睁开眼皮,精力稍微恢复了些。便用木棍作拐杖,撑起败体,走了出去。
狭窄又空荡的走廊里,有无数间这样的屋子,有的门上了锁,有的没锁。
他把所有能开的门全都打开了。
一个人都没有,不,是没有活人,死尸倒是不少。
不知道走了多久,辛叶鱼看到一小团闪烁不停的绿色荧光,走进看,是出口标识。
他往标识指示的方向走去,转了一个又一个弯,扶着墙走过了一扇又一扇门。
突然一阵眩晕传来,而后是滚滚巨浪。
“什么鬼东西!”
辛叶鱼从小喜水,水性好的一笔。辛叶鱼刚出生时,父母给他取名“辛叶”,父姓用作姓,母姓用作名。好不好听、寓意怎么用,都不重要。父母觉得重要的是,不会出错。
说他是天生的游泳健将毫不为过,辛叶鱼自从会爬以后,只要看到水池子就往里跳,拦都拦不住。
更不用说游泳了,简直是天赋异禀。只要把他放到水里,四肢便自动划拉起来。年龄尚小,居然能游的比池塘的鱼还要快。
姥爷觉得“辛叶”这个名字太过平庸,于是在末尾加上了“鱼”字。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时不时有股咸腥的海风糊在脸上的感觉。家人们一致相信姥爷的直觉,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叫这个名。
重名?哈,绝对不可能!
5秒,4秒,3秒,2秒,1秒,0秒。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涌入的海浪刚好把辛叶鱼浮了起来,他双腿发力,往漆黑的前方游去。
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反而能够高强度调动其他器官的感官灵敏度。
果不其然,辛叶鱼右手摸到一个钢制的垂直船梯。
太好了,找到了梯子就等于找到了出口。
辛叶鱼爬上船梯,身上的衣物浸过水后,无比沉重,仿佛有十几个壮汉把他往水里拽。
他用右手把身上的衣物全部撕开,一件不胜,这才喘上了口气。
咳咳
辛叶鱼呛了好几口水,苦咸苦咸的味道涌入鼻腔、耳道、口腔、食道。海水和鼻腔黏膜碰撞过后,针扎一样的疼痛让辛叶鱼清醒了些。他用右手捶向后背,总算是吐出来了一些海水,嗓子眼酸痛的很。
水位越涌越高,就像那永远停不下来的轮回之舞,一圈又一圈,一生又一世。
辛叶鱼顺着梯子踩上去,猛捶了几下盖板,居然打开了。他拼尽全力往上爬,无力的平躺着,短时间的停下了紧张的神经。
“啊!!!!!”
超强力秃拨鼠尖叫器,诞生了。
空无一人的甲板,随狂风起舞的黑色海水。
连只鸟都看不见,废弃了许多年的破船上只有辛叶鱼,上演一出废人与海。
辛叶鱼此时已经瑟瑟发抖,他扶着船檐,小心翼翼的往船长室走去。他发现有许多衣物杂乱的堆在这里,立马拿起几件穿上。
夜里的深海,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