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解释了半天才算是勉强让苏锦玉确定李狸依旧是那辆不谙世事的猫车。
但林牧看苏锦玉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了，李狸是不谙世事，但你苏锦玉懂的可就太多了。
苏锦玉低着头红着脸，将解开的扣子又扣上，口中嗫喏道：“这天气是有点热哈……”
林牧起身将房门打开：“是有点热。”
说着觉得有些不妥，索性出了房间，“走吧，有什么事大厅说。”
“嗯。”
苏锦玉点头跟上，回头看去，李狸早已变成了猫车，蹦入苏锦玉怀里，显然是不想走路。
两人在大厅坐下，林牧随口道：“找我什么事？”
“灵威真君说您醒了，我过来看看。”
“哦。”
一具尸体从死亡到完全腐烂为白骨需要十四天，而林牧的白骨填满了整片嘉禾外海。
虽然是在不断重复，但实际过去了多少年，林牧也有些记不清了，所以此时他面对苏锦玉难免有些陌生。
苏锦玉似乎也看出了林牧的尴尬，主动道：“公子，嘉禾屿不安全了，你不如去广府一趟吧？”
“嗯？”林牧看向苏锦玉：“怎么说？”
“官府与那夷鬼必有一战，此地必定是在战中，不管是邪神还是战舰，我都不希望公子你去冒险。”
苏锦玉这话真心实意。
林牧在小刀会只是总舵主，但他在苏锦玉心中可是圣王。
虽然她对太平道的信仰还不到狂热，但一个活生生且充满人气的圣王，还是使得苏锦玉不希望林牧出任何事。
尤其是这次，凌志清等人虽然没有细说五龙屿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时岛上毁天灭地一般的动静，依旧让苏锦玉心惊胆战。
林牧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去广府也行，但你能保证你们圣兄不会想弄死我么？”
苏锦玉也沉默了，圣兄自然是不会的，但难保圣兄之下的狂信徒不会对林牧产生什么想法。
苏锦玉话头一转：“公子可知小刀会黑旗红旗即将回转？”
“嗯？”林牧茫然道：“那回来就回来吧，人手多一点也好。”
苏锦玉忍不住道：“公子就不担心他们回来夺权？”
林牧嫌弃的看了苏锦玉一眼，“你看我管他们嘛？”
苏锦玉一滞，顿时想起林牧对常人所求权势好像从不在意。
只为救人而救人。
虽不解，但她也越发确信林牧就是她所信仰之圣王。
“行了，先说说官府与夷鬼的情况吧。”林牧握了握手掌，心中顿时涌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都归真了，哪怕打不过邪神，我还上不了战舰么？
尽管认为胤朝该死，但面对夷鬼，林牧下手只会更狠。
修行归真，为的不就是能单刷战舰！
如今机会到了，林牧又岂会轻易离开。
之后林牧又问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随着苏锦玉的回答，林牧才恍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原本官府与夷鬼都无动静，但几天前，五龙屿突然崩塌，以至于五龙屿上万国租界中的洋人死伤惨重。
消息一经传出，驻扎在吕宋的英吉利舰队立即对胤朝官府发出责问，并派遣舰队直逼京城。
官府此时却也硬气了起来，语气强硬，直接派出福船舰队与之对峙。
本以为此次会晤，只是官府装腔作势，却不想英吉利舰队居然退兵了。
维克特利号一炮未发便调转船头，开出了南洋。
此番胜局大大振奋了民心，海外各地侨民纷纷庆祝，不断为胤朝官府捐钱造船。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晓，胤朝究竟是如何逼退英吉利的舰队。
“是他们召唤的空行寺护法？”林牧皱眉道。
苏锦玉点头：“一十八尊护法，是胤朝屠了十八城屠出来的。”
“洛川县、锦城、雁回、临风、玉华、金河县……”
“五百余万百姓……”
苏锦玉说着顿时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官府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夷鬼入关，百姓民不聊生，死的人或许会更多。”
“但被胤朝献祭，能打赢英吉利舰队似乎也……”
“啪！”
林牧一巴掌扇苏锦玉脸上，眼神平静的问道：“这五百万祭品里，有一个官府的人么？有一个所谓王公贵族么！”
“你一个奴才不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反倒去想官府值不值？”
“是不是贱！”
林牧越说越气，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苏锦玉闭上眼睛，却始终没感受到疼痛，等她睁开眼，却见林牧神情黯然。
他方才那一巴掌毫不留情，直接将苏锦玉的脸扇得红肿。
林牧看着苏锦玉横贯鼻梁的伤痕又看着被自己扇出来的巴掌印，心中不免低落，口中自言自语：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见过真正为了百姓的官府……”
“但我见过，我真的见过。”
苏锦玉感受着林牧眼中那莫名的情绪，心中不由得一颤。
林牧懊恼的抬头。
他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但他走不了。
在这个人伟力惊天骇俗的世界，普通百姓只是耗材。
或许只有将世间神魔全部拘禁，才能实现他所见世界吧。
苏锦玉看着林牧的眼睛，愧疚、茫然，接着是坚定。
林牧周身泛起灵炁与五浊之气共鸣，玄色混水袍顿时染上了一丝灰白。
“公子？”
苏锦玉有些害怕，嗫喏道。
林牧伸出手，以混水袍消去她脸上红肿，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对不起。”
苏锦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道：“对不起。”
“不是对我，是对那五百万百姓。”林牧掐起苏锦玉的脸：“值不值的，只有他们自己说了算。”
“嗯……”苏锦玉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牧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脑中翻动的拘神箓。
他此刻终于明了，这拘神箓究竟从何何来。
不管这本册子诞生的原因是避祸还是其他，但此刻，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拘神！
正说着虎斑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走了进来。
感受到林牧不怀好意的眼神，虎斑顿时炸毛，警惕的看向四周。
“谁？！谁？！”
林牧看着虎斑这没脑子的模样，顿时有些怀疑这猫没进拘神箓，是不是玄门嫌她脑子不好使。
虎斑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古怪，才朝着林牧道：“林牧啊，凌老头那边有人找你，看着来者不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