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儿子，豹儿也是我儿子，手背手心都是肉，我怎么可能拿你去换豹儿？再加上你杀的是小鬼子，这是所有大夏人心目中的英雄，我又怎么能助纣为虐，成为历史的罪人呢？”
黄劲荣边说边走过去，“咔嚓”两声，亲手将保镖卸下的黄龙的关节又接了回去。
“爹，我……”
黄劲荣摆摆手。
“你不用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父子情份到今天也该做个了断了。”
“爹！”
黄劲荣再次摆手，朝其中一位保镖努了一下嘴说：
“去请周管家过来。”
“当年你父亲为了救我，舍身为我挡子弹，我将你抚养成人，并且成了帮里的双花红棍，我估计你爹在天上都会开怀大笑。做父母的哪个不望子成龙？”
黄劲荣亲手将黄龙扶起来，将他按到自己原来坐的椅子上坐下。
“孩子，不是爹心狠，现今这个局面你也看到了，黄府这棵大树要倒了！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孩子，你也该早做准备了。”
“爹，不管怎么样，孩儿也愿意守在爹身旁，为爹出生入死……”
黄劲荣拍了拍黄龙的肩膀，又叹了一口气。
“孩子，爹老了，而且爹打拼这么多年，早就想明白了，爹准备和你大娘去玉佛寺青灯古佛度过余生，不闻世事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爹虽然老了，但不糊涂，就算你真的愿意陪伴在爹身旁，你的组织又能答应吗？”
“孩子，别傻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的权力，但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白小楼看着这个突然间从一个人见人怕的老魔头变成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小老头的黄劲荣，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人一辈子为了名、为了利，争来争去，到最后都免不了一死，死后名和利都和自己没半点关系，有意义吗？
这时，周管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老周，你去金库准备一万块大洋，装好拿到这里来。今天过后，阿龙恢复他的本姓谢，也算我将阿龙还给老谢了，从此他不再是我老黄家的人。”
“爹！”
黄龙一个钢铁汉子竟然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泣不成声。
“还有，你帮我通知下帮里在租界的长老和堂主，明天开山门，一方面将谢龙的双花红棍卸了，从此在清帮除名，另一方面我要正式收小楼为关门弟子，双花红棍由小楼顶替。”
“啊？”
白小楼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黄龙看向白小楼，眼神很复杂。
“孩子，你将你的人全部带走吧，相信凭你的实力很快会在淞海市拥有自己的名号，我唯一的愿望是如果真有哪天我爷俩要战场上相见，只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情分的面子上，给我虎儿留一条生路！”
“虎儿，还不给你龙哥跪下！”
黄虎站在旁边被这变故都听傻了，这时听到他父亲突然要他跪下，二话没说就“扑通”跪了下去。
黄龙一看，哪受得了这种大礼，赶紧站起来去将黄虎扶起。
“爹，不管怎么说，您永远是我爹，虎子永远是我亲弟弟，只要谁敢对虎子不利，我黄龙死都不会放过他！”
黄龙是一个性情中人。
“我没看错你！龙儿，好自为之吧，爹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的翅膀也硬了，也高展翅高飞了，总在爹庇护下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乱世出英雄，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走吧，别挂念爹！”
这时周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抬着一箱沉重的光洋走进了门。
“爹，我……”
黄龙又一次看向白小楼，欲言又止。
黄劲荣根本没抬眼继续看他一眼，自言自语道：
“这座宅子是凶宅啊，当初我就不该搬进来，以后我和虎儿他们搬走后，小楼你就和周管家好好帮我守着，能守就守，守不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黄龙听了这话，心中释然了，又跪下来对着黄劲荣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朝周管家和黄虎都深深鞠了一躬后，再伸手紧紧握住了白小楼的手使劲摇了又摇。
“白老板，我们黄府的老老少少和宅子都拜托您了！”
宅子的语音明显加重了。
“龙哥放心吧，后会有期，以后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黄龙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出门招呼了一声，两个头上蒙着头罩的人走进来抬起了银箱。
那个又高又瘦的蒙面人白小楼看着很眼熟，他也和白小楼一对视，赶紧将眼神闪开了。
铁蛋竟然是黄龙的身边人！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杀春兰的事，黄龙应该了如指掌。
自己认为自己做的事都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所有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白小楼一想，心头一悸。
真不知道那些真正潜伏在敌营中的谍战战士是怎么活下去的？
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接到任何任务，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如果真正处于谍战剧中，估计活不过三集。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被人知道，那就知道好了，至少目前对自己没造成任何伤害。
作为一个谍战小白，白小楼觉得虽然自己漏洞百出，但似乎并没有酿成什么原则性大错。
也许自己太小白了，相反被人认为自己更值得放心。
周管家送黄龙他们出去了，黄劲荣示意黄虎和白小楼坐下。
“豹儿肯定是特高课绑走了，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黄劲荣盯着白小楼看，似乎想在他脸上得出答案。
他很失望，因为白小楼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而是很认真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真的老了，东洋人也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大实力……”
“爹，阿豹本来就是为东洋人卖命的，还拿了家里那么多钱存到东洋人办的银行里，要说东洋人抓他也活该！”
黄虎对他那个二哥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还胡说！”
黄劲荣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倒是严厉，一开口就抬手要扇他耳光。
“东洋人为的是我出面振臂一呼，让租界的老百姓都主动投靠他们东洋人，逼得西洋人自己乖乖退出去。”
白小楼点点头，认同了黄劲荣说的话。
“可是他们想错了，我麻皮荣再不要脸，也不可能数典背祖，成为一个汉奸，到我死了后我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历史上黄劲荣做了不少坏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守住了底线。
白小楼再次点了点头。
“我可以解散清帮，我也可以辞掉总探长的职务，我就是一个普通老头，他们东洋人又奈我何？”
“黄总探长高风亮节，实我吾辈楷模！不过……”
白小楼朝黄劲荣拱了拱手继续说：
“庙里的泥菩萨没一个会说话，但老百姓见到都会跪拜敬香……”
“你是说即使我退下所有光环，东洋人一样不会放过我？”
白小楼又点起了头。
“只要黄总探长愿意和他们合作，你不需要说话，他们自然会传出你说的话，虽然每一个字都不是你说的！”
白小楼这话意思很明确了。
要想真正做到保住气节，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