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楼走在最后面。
不是他故意和坂田他们拉开距离，而是他的脚没办法让他走得更快一些。
他装作在沉思，低着头往前走。
“小楼，你别走！你是我们巡捕房的对外联络官。”
黄劲荣一把将从他身边走过的白小楼拉住。
“黄总探长，我刚才已经向大佐阁下求了情，王军不会对贵府采取行动。”
白小楼装傻。
“可是他们要求我三天之内将凶手交出来，我去哪找人啊？”
黄劲荣哭丧着脸，乞求的眼神看着白小楼。
“哦！”
白小楼扭头看了看摆在地上的死尸，对黄劲荣说道：
“人家死了这么多人，又在你屋门口，总不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你……”
“黄总探长，我们移一步说话。”
白小楼走过去拍了拍黄劲荣的肩膀，拉着他闪到了一边窃窃私语。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时候先保命要紧。要不你准备银子，我去找野村中佐求个情，别看坂田是个大佐，真的说话管用还得是特高课的人。”
这时候不敲他一笔，更待何时？
“这该多少银子？”
能用钱解释的都不是事。
对于黄劲荣这种老江湖来说，知道用钱开路是最快捷的方式。
白小楼伸出一根手指。
“1……”
“1000两？”
黄劲荣一咬牙，报出个心疼的数字。
白小楼摇了摇头。
“黄总探长，你以为死的王军和你家杀个猪一样的价啊？”
“小楼，都是自家人，你就直说吧，多少钱能解决？”
“这个，你看看，一共死了十三个，一人一条大黄鱼应该差不多吧，或者一人1000块大洋。”
“小楼，真不是我哭穷，这么多我真拿不出来，你再找野村中佐求求情吧。”
黄劲荣晃着大脑袋，还是舍不得花这么大代价。
“唉，我尽力而为吧，如果实在说不通，您也别怪我！”
白小楼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又转过身朝野村他们走去。
“两位将军阁下，三天时间实在有些仓促，还请阁下再宽裕几天，黄总探长保证会将真凶缉捕归案。至于殉职的王军士兵，黄总探长也自愿承担抚恤金。还请两位阁下恩准！”
又是双脚立正，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
白小楼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他痛恨的影视剧里的汉奸形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该忍的时候还得忍。
野村盯着白小楼，白小楼悄悄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白桑，这件事和你无关！”
野村当着黄劲荣他们的面咆哮道。
“野村阁下，是和我无关，但黄总探长是我师父，而且我还兼任了巡捕房的对外联络官，七天，只需要七天，如果黄总探长不能将真凶送到特高课，黄府和我本人任由贵军处置！”
黄劲荣听了在那边急得团团转。
七天？
他到哪找到真凶啊！
“还有，对于贵军的伤亡军人，黄府愿意以三倍的抚恤金奉送！”
白小楼这哪是去求情，明显地是帮倒忙。
“哟西！”
野村还在和白小楼演戏，坂田老鬼子忍不住了，冲着野村说了一句鸟语。
“坂田大佐说了，现在马上将怃恤金送来，可以延缓至七天，如果到期未交来凶手，王军就亲自去府里抓捕！”
翻译官大声冲黄劲荣说出了坂田的最后通堞。
事已至此，再说也没用了，黄劲荣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庄园。
白小楼却留了下来，和野村就到底该给多少怃恤金讨价还价。
其实东洋鬼子战死的怃恤金并不高，按照他们国家当时的物价，一个人最多给家属五块大洋就足够了。
最后白小楼以给大坂和野村每人各100大洋，死去的鬼子兵每人20块大洋，军曹60个大洋共计500个大洋获得了他们两个同时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回到黄府后，自然对黄劲荣说出来的是另一个价码。
每个死人300大洋，额外给大坂和野村一人一条大黄鱼。
虽然还是很心疼，但比起白小楼最开始说的数字少了一大半，黄劲荣吩咐周管家去准备了。
“哎哎，这么一大袋拿出去，人家会认为你家太有钱了，说不定又会找借口来敲诈，我想要不拿个500块大洋出来，其他的就拿戒指、项链这种黄金饰品抵数，让他们认为你家真是为了凑出这笔钱，砸锅卖铁了。”
此话一出，愁眉苦脸的黄劲荣听了大喜，赶紧让周管家去找林月桂和露兰芳拿银元换首饰去。
其实白小楼只是嫌银子太重，又占地方，不好往空间里放而已。
“小楼，你是不是有了主意，七天能够将杀人凶手找出来？”
黄劲荣将保镖们全赶了出去，悄声问起白小楼来。
“没主意！”
白小楼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不是将我往火山口推吗？如果七天我抓不到人，我这家不就完了？”
黄劲荣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白小楼，脸上的麻子又变成了猪肝色。
“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大不了将这庄园送给他们拉倒，您又不是买不起别的宅子。”
白小楼一副小事一桩的神态。
“你说的简单！”
“不是我这宅子要不要的事，如果东洋人借此向洋人发难，你认为高卢佬会让我在租界待下去吗？”
白小楼摇了摇头。
“西洋人现在自己国内都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精力关心这租界的事。”
白小楼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黄劲荣说：
“昨天白天我还看见龙哥，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见到龙哥了？”
黄劲荣脸上的肥肉猛地抽动了一下，眼光如刀锋一样刺向了白小楼。
“你怀疑……”
“别，总探长！我可没有怀疑龙哥的意思。就算真是龙哥做的，特高课一样会将这笔账算到您老人家头上……”
他这话虽然像是在为黄龙解脱，实质上就认定了就是黄龙干的。
“你有什么好主意，直接说吧。只要能度过这个难关，我立马开山门收你为关门弟子！”
黄劲荣至今还认为他的关门弟子身份对白小楼有无限的诱惑力。
“徒儿先谢过师父了！”
白小楼毕恭毕敬地朝黄劲荣鞠了一躬。
“巡捕房总关押了些死囚，只要说服他们出来顶罪，然后教他们一套说辞，特高课那边不就打发了？”
黄劲荣听了面露喜色，但很快又摇起了头。
“东洋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如果是帮里的兄弟呢？我记得在院子里见过龙少爷带的连头都蒙住的杀手……”
这时周管家拿着装满金银的包裹走了进来。
“你们去交给东洋人吧，我再想想！”
黄劲荣朝着他俩摆了摆手，颓废地缩在椅子上，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