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果然还在！”
听完钟嵬所言，李慕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之色，李艾夫妇亦是面有喜色。
自从那日城门外的变故之后，神明便再无踪迹。不论百姓们如何偷偷祈念，都再无神迹发生。
人们都猜测，神明已死。
今日得知周仪仍在的消息，李慕言眼眸发亮：“只要先生还在，一切都定然还有希望。”
钟嵬哈哈一笑：“你倒是比我这从神还信他些。”
李慕言笑道：“尊神说笑了，能在此时身入长宁，便可见尊神已尽将生死托于先生了。”
钟嵬笑了笑，那家伙予他重生，又给了他如今这般有趣的差事，便是把命还他又有何妨。
随后他正色道：“客套话便不说了，他让我来寻你们，是想让你们助我传一样东西。”
李艾问道：“传什么？”
“传经。”
李艾愣了愣：“就凭我们几个？”
“所以得找人。”
“什么人？”
“不想死的人。”
这一日，武德司、县令府、知县衙门的所有人都见到了久违的李县令。
李艾唯有一言：“若不想自此而亡，便随我传经去。”
于是，清冷无比长宁城中，多了群穿着衙门衣服的传经人。
李艾敲开了一家民居的大门：
“老丈，我这有一卷神明济世经……”
“李大人？”
嘭！
门关上了。
李艾叹息一声，正欲离去。
吱呀。
门开了。
老人的儿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纸笔：“李大人，我爹说他年纪大了，记不得那般多。让我用纸笔记下，好传给还活着的街坊们。”
“好……”李艾声音微颤。
“李大人，您在这长宁这些年，我们老百姓看在眼里。能有今日……不怪您……”
这一日，了无颜色的长宁似多了一抹生动。
“大圣当山土地大真神，土府土公土神明……”
隐约之中，街巷中似有微不可闻的诵经声响起。
声音顺着空气，飘荡而去，不知落向何处。
直至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一个白袍神明伸出手来，将此声捉到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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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浪目视远方，目中带着一丝期待。
他似乎已经听见远方那让他心醉的浪涌声。
及至此时，冥河派另外四位长老皆来到了他的身前。
“恭喜宗主大事将成。”
四位长老异口同声。
“今日之事，尔等皆有大功。”
浊浪真人笑了笑，目中有莫名的神色：“但尔等若想与本座一般成就大事，却还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四位长老微微一愣，当初宗主曾言，只需将长宁县化作鬼蜮，不但宗主可晋入元婴，他们亦可一同突破，难道还有其他说法？
“放心，本座并未诓骗尔等，只是若想借此机会修成《冥河渡世真经》，却还有一个条件。”
浊浪真人眼中神色晦涩难明：
“那便是，身死化鬼。”
一名长老闻言失色：“宗主，《冥河渡世真经》中可从未有此说法。”
浊浪真人呵呵一笑：“自然没有，毕竟本座所得，亦是残卷而已。”
他摆了摆手，未等长老们说话，便自顾自道：
“本座研习此经多年，这才参悟其中根本。这《冥河渡世真经》，其实根本不是活人修习的功法，而是身成鬼仙的无上大法。因此，唯有化鬼，才能真正得以入门。
若想再更进一步，那便需以鬼身入冥河，方可成就大道。”
若周仪在此，定会明白楚昇在化鬼之后恍然大悟的原因，原来这冥河宗主，竟是早就明晰了《冥河渡世真经》的秘密。
而若想借此经一步登天，化为鬼仙，“冥河”二字便极为重要。
浊浪真人选择的道路，属于在人世造一条冥河，而楚昇则欲寻找前往阴间的道路，迈入真正的冥河。
如今楚昇落入忘川，浊浪真人冥河将成，又是谁棋高一着呢？
浊浪真人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言，直到长老们沉默了许久才道：“真相尔等已然尽知，尔等与本座皆是同门，本座不会相逼。若欲与本座同求鬼仙大道，便留在此处。若不欲为鬼，本座可赐下灵器，尔等自去便是。”
此言一出，两名长老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一名长老拱手道：“宗主，我二人一心人仙大道，请宗主见谅。”
另一人亦是同样的态度。
浊浪真人点了点头，面含微笑：“道途不同而已，你二人去吧。”
说罢，扔出数道灵光给予二人。
两名长老得了灵器，深深一躬后，便向天边飞速遁去。
似是逃命一般。
半晌之后，一名愿意化鬼的长老突然道：“宗主，真就这般让他们离去吗？”
浊浪真人笑了笑：“且等等。”
不多时，远方突然有两声惨叫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雷鸣般的水浪声。
一条如同黑色鬼龙般的冥河，从天边而来。
鬼啼湾所化冥河，终至长宁。
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两位金丹长老身陷其中，浑身血肉都被其中鬼气腐蚀。
浊浪真人幽幽道：“他二人既然无心大道，本座便只能帮他们一把了。”
至于在冥河之中化鬼能否保持神智，便与他浊浪无关了。
浊浪伸出手去，那条冥河竟由他所控，悬于阴云之下。
“今日，灭长宁，造冥河，成大道。”
饶是以其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亦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待到冥河彻底贯穿长宁县域，让这一域之内化作冥土，莫说区区元婴，鬼仙大道亦在眼前！
于是，长宁城内的所有人，便见有冥河悬于天空，能听得河水轰鸣。
所有人的面上都现出了绝望。
正在走街串巷的李艾抬起头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长宁城，亡于今日矣？
“果然还是来不及了吗？”
钟嵬望向天空，一条冥河终于自天空向孤城落下。
于是，在这绝望的场景中，人们便见到一个渺小的身影，持着七星剑，迎向那滔滔大河。
天空之中，有鬼神吼声，遮盖了冥河轰鸣。
“炉香作垫，烟雾盘旋，宝诚顷刻连上天。上帝降临轩，赐福消灾劫，恩泽满人间。
举头三尺有神明，持剑斩邪魔，念动幽冥开。
三种度法红尘誓，端居波上绝尘埃。祥光杀破千声若，甘露能消万急灾。翠柳拔开金世界，红莲浦散玉楼台。
我今称念妙无穷，信受奉行曰善哉。”
此声响彻长空，落于整个长宁城百姓的耳中。
此经名为《神明济世经》，周仪所作。
诵经声遮掩了冥河的轰鸣，却挡不住冥河的坠落。
只是一瞬，七星剑便被震飞。
钟嵬大笑一声，一枚敕符突然自眉心飞出。
未有任何言语，敕符迎着冥河，绽出了最耀眼的神光。
那如同灭世鬼龙一般的冥河，竟停顿了数息。
天空之上，浊浪真人微微一惊，随即摇头道：“螳臂当车。”
随后，冥河滚滚而落。
“娘的，太弱了。”
钟嵬骂了一句，却已再无任何动作。
因为他的神躯已在风中缓缓消散。
自爆敕符，自会受其反噬。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冥河向这俗世落去。
“还不来啊……”
钟嵬双眼无神，任由冥河向自己砸来。
“来了。”
一副画卷在风中展开，白衣神明自其中迈步而出。
周仪抬起手来，长剑撑天，抵住了那灭世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