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城往北二十里,有一处幽深的密林,一向少有人迹。
林间最易滋生鬼物,因此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采林人,也不会轻易涉身此地。
这一日,几只鬼物正漫无目的地在林间游荡着。
忽有一道从远处而来,最强的那只猎鬼眼前一亮,挡在了前方。
身影的速度未有稍减,只见一根铁索从虚空伸出,那厉鬼便消失无踪。
阴风掠过林间,身影消失不见。
剩余的数鬼面面相觑,竟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一个长发男子微笑着从他们身旁缓缓走过。
男子似乎什么也没做。
只是当他再次迈步离去的时候,剩余的鬼物却瞬间溃散,化作了尘灰。
感受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强大气息,周仪的面色十分难看,此人遁术太快,阴风神通竟难以摆脱。
他咬了咬牙,陡然身形一转,向着身下坚实的地面冲去。
就在即将撞到地面的一瞬间,大地突然荡起一圈波纹,周仪的身形也随之没入其中。
一切复归宁静,再看不见周仪的踪影。
数息之后,忽有一双脚落在了地面上。
那里正是方才周仪消失的地方。
长发男子顿住脚步,感受着大地上参与着的神力,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
“非人非妖非仙非鬼……我的缘法,难道要应在你身上?”
他抬起头来,指尖一条银丝闪动。
随后,便轻笑一声,笃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行去。
……
大地之内,周仪一路逃遁,终于感到身后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远。
“在长宁晋升城隍的计划,怕是难了。”
周仪心中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毕竟他为了这一步筹谋了如此之久,花费了这般多的心思,却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化为了泡影。
他虽早预料到冥河派会有所动作,却未料到竟来得这般快速、这般猛烈。
如此一来,难道只能先走鬼神之道了吗?
周仪心中有些不愿,在轮回破灭的时代,鬼神之道恐怕难之又难,此时或许还好,但到了品阶渐高之时,恐怕便处处都是阻碍了。
“眼下之计,还是要先带钟嵬和青鸾他们离开,否则若是冥河派寻到此地,反而会致使村民们受到波及。”
周仪用尽全力遁行,很快被来到了玉溪村不远处。
碧荷湾就在身旁,玉溪村已在眼前,来到自己的神域之中,周仪心中也禁不住安定了几分。
就在他打算遁入玉溪村之时,心中却陡然一悸,那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以那长发男子展现出的能力,真有那般容易被甩脱吗?
想到这里,一把长剑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长剑指向河水,水浪忽而直上青天,夹杂着剑气的河水泼洒四方,似是暴雨般洒落。
水花落下,击穿了顽石,打烂了草木,惊走了走兽。
但也仅止于此。
周仪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忽然,他眉头一跳,竟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发现了一根银线。
而银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他的手腕。
不知何时,长发男子的“牵丝”仙术,竟已落在了周仪身上。
那银线实已无形无质,若不是含着神力的水滴落在其上,恐怕周仪也难以发现。
周仪长剑一动,将银线斩断。
他反身而走,决意暂时不回玉溪村了。
正在这时,一个长发男子适时自远处而来。
他面含轻笑,似是与老友交谈:
“自我练成这根“缠绵”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境界低于我之人发现它,你果然十分特殊。”
见周仪沉默不语,他笑了笑,似在商量:
“这样如何?我向来喜欢炼器,若你愿意将自己神魂中的意识抹去,我可以做主,灭长宁之时,留下你想留之人的性命。
当然,仅止十人。”
周仪嗤笑一声,回应道:“若你现在立马自裁,我可给你做主,待我灭冥河派之时,亦给你留下十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长发男子在听到周仪的言语时,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他甚至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起了滚,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笑着笑着,他突然表情一变,十分认真地看着周仪道:
“你做不到的,即便你有朝一日强过元婴真君,也定然做不到。”
周仪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何意。
他张了张口,似要言语。
却突然手掌甩动,数个身影陡然向长发男子冲去。
“鬼物?又有些不像。”
长发男子好奇地自语了一句,随手甩出一道银丝,将上前阻拦的数名阴兵化为尸块。
他向前看去,才发现周仪早已消失不见。
前方的长宁河中,一个身影遁入河中,随后与河水化为了一体。
“好快的速度,此人修行根本竟在水中不成?”
长发男子自语了一句,转身看向身后的玉溪村,随后摇了摇头,有些无趣地踏入了河中。
不知过了多久,满地阴兵的尸块之中,忽有一只残肢立了起来,而后艰难地向着玉溪村挪动而去。
……
“我就不信这你还追的上。”
长宁河中,周仪神情怡然,身形如同奔涌的水流,和大河融为了一体。
河伯入河,甚于鱼入水中。
在这长宁河内,他自信元婴之下没人快的过自己。
若不是对方的实力仅是金丹中期,他甚至有信心与之一战。
只可惜,长发男子显然不在其列。
他缓缓闭上眼睛,思考起今后的道路。
“若是暂时离开,便需在长宁河流域的其他县域展现神迹,再想办法积攒权柄,借助香火晋升正八品河伯。
待到那时,或可卷起河水顺流而下,以洪流之力正面击垮冥河派。”
只是,玉溪村等得起吗?长宁等得起吗?
从长发男子的出现来看,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周仪心中一叹,激得水流也微微一荡。
但水流荡了许久,却始终未曾停下。
周仪猛然惊醒过来。
他看向远处,正有一个长发男人踏水而来。
“你中过我的‘缠绵’,短时间内气息不散,你是逃不了的。”
男人俯首而笑,与周仪对视在了一起。
一场追逃游戏不断上演着。
无论周仪顺着河水逃到哪里,长发男子都有如附骨之疽一般,始终能够找到自己。
饶是以周仪的心态,被对方这般猫戏老鼠般捉弄,也感到了一丝燥怒。
直到一缕冰寒的河水流淌而过,才让他突然冷静下来。
周仪猛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鬼啼湾。
周仪毫不犹豫转身,欲要向别处遁离。
这个地方藏着太多的秘密,甚至与冥河派之间似乎亦有关联,他自然不会进入其中。
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无数的银丝竟然贯穿了河面,落入了河水之中。
银丝绞动,河水竟如同被切割开来一般,被分割成了无数细流。
而置身其中的周仪,自然也显出了身形。
他纵身一跃,欲要向远处遁去。
但四面八方却有更多的银丝等待着他。
不远处,长发男子踏着丝线,再次缓缓迈步而来。
“该死!”
周仪骂了一声,随后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鬼啼湾中。
长发男子笑了笑,并未立马追上。
他取出了一张纸鹤,笑道:“告诉掌门,对手太过滑溜逃进了鬼啼湾,我会亲自将其带回。”
随后才好整以暇地踏入了鬼啼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