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夫人苏醒后未久,李府的其他人也随之从沉睡中醒来。
这些日子阴云密布的李府,终于迎来了晴天。
李艾始终紧锁的眉头,此时也终于化开了几分。
眼见李慕言依旧始终守在香炉前,神态已有了几分疲倦,不由劝道:“言儿,此番大家都已醒转,说不得是周先生已然斩了邪物先行离去了。你若担心香炉,差下人看着便是。”
“不行!”
谁知李慕言竟肃然摇头道:“先生既然将香炉交托于我,定然有其中道理。以先生的性子,便是走了也会告知于我的。”
“你这孩子,允你便是。”
李艾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福伯,给少爷端些茶水点心上来。若是少爷困倦了,让人替少爷时刻守着香炉,不得懈怠。”
福伯躬身应是。
李慕言松了口气,正欲向父亲致谢,身前的香炉却出现了变化。
只见原本冒着轻烟闪着淡淡火光的黄色清香,此时竟陡然化为血红色泽,其上的火星更是瞬间熄灭。
李慕言惊呼一声:“香灭了!”
李艾瞪大了双眼,瞬间反应过来:“快,取火折子来,换一炷香续上!”
这是周仪进入梦境之前留下的嘱咐。
新的一炷香很快被点燃,李慕言小心翼翼地将之插在了香炉之上。
但是似乎有什么力量侵染而来,清香的火星竟再次缓缓黯淡下去。
“不好!”
李慕言面色一变,口中迅速默念起来:
“护福无量,诛鬼破魔。诚愿玉溪村土地周仪神通显灵,镇压邪物。”
随着他的诵念,清香的火光终于稍稍稳定下来。
“父亲,快和我一起诵念。”
“可是为父……”
李艾咬了咬牙,最终将长宁县县令的身份放在了一边,跟着一起诵念起来。
“福伯,通知府里信得过的自己人,全都一起过来诵念!”
与此同时,相似的一幕同样发生在玉溪村土地庙内外。
神像之前,叶青鸾带着白龟与锦鲤立于神前,口中诵念着相同的话语。
一个个村民放下了手中的农活,来到了土地庙中。
长长的人群从庙内排到庙外,一直延伸远处。
“护福无量,诛鬼破魔。诚愿吾神显灵,镇压邪物。”
一声声祈祷声汇聚在一起,穿越了时空的阻隔、跨过了虚实的壁障,向着那虚实之间的梦界飘去。
……
恨,好恨啊!
血色之中,周仪渐渐淡忘了自身的存在,唯有无边的恨意萦绕在心头。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手中渐渐有长长的指甲生出,原本正常的皮肤,竟自主向下脱离,露出了狰狞的血肉。
“我是谁?”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似乎有什么要在体内破体而出。
“我是……红姑?”
他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的面庞,欲要扯下自己的面皮。
就在这时,却忽有一声声虔诚的诵念声自冥冥中传来。
“护福无量,诛鬼破魔。诚愿吾神显灵,镇压邪物。”
“护福无量,诛鬼破魔……”
随着诵念声传入耳中,周仪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不……我是周仪。”
血色中的周仪轻声自语,借着诵念声,一方金印自他头顶飞出。
浩荡的光芒照耀四方,长甲落下,皮肤滋生,周仪目光如同炬火,口中念道:
“我乃玉溪村土地——周仪!”
浩荡神音响彻四方,周仪浑身一震,如同挣破了枷锁,身上的血色化为实质,自他体内逃窜而出。
血色凝结,化为了一个无皮女模样。
周仪心中了然,方才若是再晚一些,红姑想必便要在自己魂躯内解体而生了。
此时眼见奈何不得周仪,红姑的身形竟迅速向后退去,似乎想要逃离这方梦境。
“现在想走,未免太迟了!”
周仪轻哼一声,伸手一捉,冥冥中传来的诵念祈祷声竟如同实质般被他抓在手中,化作一道明光躺在他的手心。
他伸手一抹,明光顿时洒落在了勾魂索上,使得那原本漆黑的锁链之上霎时间添上了点点星芒。
“敕令!勾魂!”
周仪一声轻喝,勾魂索的速度瞬间暴涨,瞬间追上欲要逃走的红姑,将其身躯捆缚。
红姑厉嚎一声,身躯再一次炸开,欲要化作血雾逃离。
但勾魂索之上的星芒却闪烁起来,漆黑的锁链陡然化作一张星辰大网,将血雾包裹其中。
一声凄厉的吼声响起,红姑自网中现出了身形。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周仪看向红姑,回应他的却是对方疯狂刺耳的嘶吼声。
他见状摇了摇头,伸手一挥,点点星光自网中落下,落在了红姑的身上。
一开始红姑还在抗拒地剧烈挣扎着,但随着星芒越来越多的落下,她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顿了下来。
周仪仔细看去,发现她那多年来始终被怨念占据的双眸,此时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丝清明。
“毁……了……我……”
她的声音嘶哑,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周仪沉默颌首,曾经经历过红姑记忆中一切的他,自然明白每多存在这世间一瞬,对红姑来说都是极致的痛苦。
湛蓝色的水光闪动,东去剑出现在手中,周仪面色严肃,向红姑挥出一道剑光。
在红姑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她的身躯瞬间在水波中炸开,化为了齑粉。
终于结束了吗?
周仪打量着四周,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如果红姑已死,那这方由她记忆和怨念构成的梦境也该散去才是。
咕噜~
一道异响声响起。
周仪定睛看去,一丝丝无比细小的猩红正渐渐粘合在一起,慢慢组成了一个无皮女子的模样。
周仪看向再一次出现的红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更加幽深的怨念似乎即将占据他的眼眸。
“等等!”周仪急忙叫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红姑不为所动,似乎要任由怨念再一次吞噬自身。
见此情形,周仪只得取出了一块古朴的玉牌。
“来!”
红姑未作挣扎,被玉牌吸入其中。
斩仙台上。
当斩仙台的锁链锁住红姑之后,她一身翻腾的怨念竟再次沉寂下来,眼中的清明更是浓郁了几分。
感受着顶上青色斩仙剑的威势,红姑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希望的光。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红姑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化为了两个字:
“楚昇!!!!”
此恨绵绵,永无绝期。
斩仙剑自穹顶落下,这深沉的怨念,终究在红姑解脱般的目光中,落下了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