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兽首喷出的檀香混着血腥气,秦昭将渗血的药布重新缠紧。
牟羽攥着裂成蜈蚣状的龟甲冲进来:“运河走势、七星阵、孟尝君的布防图——这些征兆全在您身上应验了!“
“齐王要动手了。“张毅的剑鞘震得案几嗡嗡作响,三片田忌府的瓦当碎片簌簌落地。
秦昭蘸着茶汤在案上画出齐国版图:“我预言魏国运河三日决堤时,就该料到有这一天。“他指尖点在临淄城的位置,茶渍顺着木纹渗成狰狞的鹰隼形状,“去备车,宫里来人了。“
章华台九重台阶下,孙膑轮椅碾过的新月状墨痕尚未干透。
田忌捧着鎏金酒樽迎上来:“先知大人可要尝尝楚地新贡的兰花酿?“弩箭的寒光在他袖口若隐若现。
宴席间编钟骤停时,齐王突然摔碎玉璧:“有人告发你借预言妖言惑众!“碎裂的玉片飞溅到秦昭脚边,纹路竟与牟羽今晨占卜的龟甲裂纹完全重合。
“去年邯郸地震,可是大王亲耳听过我的预警?“秦昭抚过腰间渗血的药布,暗红血渍在素绢上蜿蜒成魏国运河的走势图,“三日前我说魏国运河要决堤——“他故意停顿,看着信陵君手中的酒樽晃出半盏。
席间响起窃窃私语。
孟尝君突然咳嗽起来,他案几上的竹简分明写着刚到的运河决堤急报。
“齐国如今缺的不是猜忌,而是贯通沂水与济水的运河。“秦昭将药布解下拍在案上,血渍在烛火下竟显出清晰的河道脉络,“若在琅琊开凿支流,盐运损耗可减三成。“
齐王拨弄铜兽首的动作突然顿住。
张毅的剑柄在此刻停止震颤,牟羽注意到孙膑的轮椅正缓缓转向齐王。
“至于田忌大人袖中的毒箭——“秦昭忽然转身,田忌袖口暗弩的寒光恰被信陵君玉佩折射到殿柱,“不如问问它和楚国七星阵的关系?“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捧着运河急报的侍从与孟尝君错身而过。
老臣的象牙笏板“不小心“撞翻了田忌的酒樽,混着朱砂的残酒在地面晕开,正是昨夜星象中突然消失的紫微星轨迹。
齐王盯着案上逐渐干涸的河道血图,铜兽首嘴中突然吐出混着硫磺的温泉。
在众人惊愕中,孟尝君的青玉冠缨无风自动,他握紧袖中那份记录着秦昭准确预言二十七次的密折。
孟尝君握着象牙笏板起身,青玉冠缨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展开袖中密折,羊皮纸上朱砂标注的二十七道竖痕触目惊心。“去年邯郸地震,先知提前三日预警,救下七千户工匠。“笏板磕在铜兽首上发出脆响,“半月前魏国决堤,若非先知通报,齐国十万石赈灾粮早成鱼鳖之食。“
信陵君突然推开酒樽,青铜器皿与案几碰撞的声响惊得魏王按住腰间玉璜。
众人这才发现他玄色深衣下摆沾着运河岸特有的红粘土——正是三日前快马加急前往决堤现场的证据。
“敢问田忌大人,“孟尝君突然转向脸色发青的权臣,“去年盐税亏空八十万钱时,是谁提出的漕运改制?“老臣枯瘦的手指划过秦昭留在案几的血渍河道图,“琅琊支流若通,临淄盐商每年可省下三十万钱车马费。“
齐王拨弄铜兽首的手指微微发颤,硫磺雾气中,孙膑的轮椅不知何时已完全转向王座方向。
张毅的剑柄停止震颤的瞬间,牟羽袖中三枚龟甲悄无声息地裂成整齐的八卦爻象。
“何况...“孟尝君突然抖开密折最后两寸,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秦昭预言的二十七次天灾人祸,“昨夜消失的紫微星迹,不正应在此刻?“他踩着地面朱砂绘就的星轨走向齐王,在距离王座三步时重重跪下,“大王可曾想过,六国使者此刻都在宫门外候着?“
仿佛印证这句话,殿外突然传来各国口音的喧哗。
魏王猛地站起时,信陵君袖中落出半卷盖着赵、楚、燕三国印玺的帛书——那是今晨刚收到的会盟请求。
田忌踉跄后退时撞翻青铜酒樽,暗红液体泼在紫微星轨迹上,竟与秦昭腰间渗出的血渍形成双重七星阵。
张毅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以性命担保,三日内必有六国特使求见先知!“
齐王盯着案几上渐渐凝固的血河道图,突然伸手蘸取硫磺水,在秦昭画的临淄位置重重按了个指印。
孙膑的轮椅发出机关转动的咔嗒声,这位沉默的军师终于开口:“七星连珠当在子时。“
当更漏指向戌时三刻,田忌府暗卫送来的毒箭匣“恰好“被孟尝君门客截获。
信陵君抚掌大笑时,魏王的玉璜不慎跌落,露出背面新刻的“昭“字——那是用运河决堤处的红粘土临时压印的痕迹。
秦昭走出章华台时,月光正照在宫门前黑压压的各国车架上。
牟羽捧着新裂的龟甲低语:“三日后有彗星袭月。“张毅忽然闷笑出声,他的剑鞘底部沾着楚国特使车辕特有的金粉。
“还不够。“秦昭摩挲着腰间重新渗血的药布,望着宫墙上晃动的火把光影。
齐王最后那个眼神像淬毒的箭簇,让他想起三日前逆转时空时看到的血色黎明。
各国英豪的脚步声正在官道上轰鸣,而他需要一场足够震撼六国的预言,让所有猜忌彻底化为灰烬。
夜风卷起魏国特使掉落的盟书碎片,上面未干的红泥印痕仿佛未卜先知的谶语。
秦昭踩过这些泥印时,药布上的血正悄然渗透三层绢帛,在素色深衣下摆凝成谁也没注意到的星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