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黎顿时脸色大变，险些站立起身。
不过考虑到这么做可能反而显得他大惊小怪，只好耐着性子又坐回去。
“你不去战场上待着，来此处作甚？”
“来看看道友嘛。怎么？不让看？”
对面那修士明明是一副潇洒的风流公子打扮，口中吐露出的也是字正腔圆的男声。
然而那语气却是活脱脱的女儿家口吻，直激得他一阵恶寒。
这份恶趣味，除了霜筠仙子还能是谁？
“不和你开玩笑啦，我也是刚到此处。”
霜筠接过小二递来的酒壶自斟自饮，悠悠长出一口气，面上满是陶醉。
“好酒。”
张玄黎虽然被这不请自来的家伙扰的心神不宁，但听她如此感叹也忍不住饮下一杯，登时脑中烦恼少了大半。
“道友特意来三河坊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吧？”
霜筠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道：
“听说魔教中人出现此地，自然是来看看乐子的。可惜那几个劫修太不经打，没撑到我来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张玄黎心中一惊，没想到霜筠初来乍到便知道那死伤的几人是劫修。
他明白这个情绪波动逃不过对方敏锐的直觉，只能顺势愕然道：
“劫修？我听说他们不就是一般的路过散修嘛。按你这么说那魔教妖人岂不是还做好事了？”
霜筠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张玄黎演技拙劣，还是笑他蠢到这种地步。
“如今朔国的几个秘境都封闭了，三河坊的年终拍卖也过了，哪来那么多全副武装的散修？”
“你有见过哪个散修团体阔绰到人均一张符宝的？还不是那几个劫修头头分下去的。为的就是每个人都有作用。”
人均一张符宝？！
张玄黎恍然大悟。
——难怪当时那落地的劫修一穷二白还能有符宝底牌，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然，对我来说这些论据也是多余的。那些家伙缠身的因果比十个修士加起来都多，不是大气运者就是妥妥的大恶人。”
“杀掉这种家伙不但不用担心因果缠身，还能借其死亡顺便消除自身的劫数。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办法。”
——所以那黑衣修士才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不断缠斗，为的就是利用劫修来消除自身的劫数？
虽说理由有点怪，但这还真是“替天行道”了。
“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内情吧？不如和哥哥我说说，我手头可还有不少闲置的法器没机会送人哦~”
张玄黎原本是打算守口如瓶的，但一听到这法器的诱惑又有点把持不住。
——反正霜筠也知道死的是劫修，总不至于这样还背刺我。
“我在来三河坊的路上看到了他们交战，后面顺便帮了个小忙。”
他见周围没有其他客人干脆大大方方说了。
霜筠微微颔首，对于此事并不意外。
“那几个劫修拦在路上烦人的很，早该教训教训了。不过那魔教妖人如何？有暴露出身份吗？”
张玄黎苦笑着摇摇头。
“我只知道他修为在筑基后期左右，不然断不可能面对数名筑基劫修围攻还能游刃有余。除此之外他家业颇丰，出手的极品法器没有一个是低于五千灵石的。”
“哼。也不知道是魔教的哪个败家子来下界游玩了。”
霜筠语气颇为不屑，自顾自地夹菜喝酒。
张玄黎听了却是一惊，急问道：
“太玄天的人这么容易就下来了？不是说天人永隔吗？”
虽然在东离界的所有修士都知道化神境后的各种境界和著名神通法门，但那些认知大都来自于太玄天。
东离界的修士往往在化神后就试图飞升上界，寻觅更广博的机缘了。
偶有归来的也都是少数例子，内情不为外人所知。
“东离界的修士生养于东离界，要想飞升上界必须切断此地的因果。所以才会有种种阻碍和天劫。”
霜筠食指沾酒在桌上简单画了几个图案以便张玄黎理解。
“但如果你本来就是太玄天的人，那么只要舍得支付代价，到东离界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你应该听说过吧。就那个凡俗间流传的盘古创世传说。”
张玄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沉吟一阵后回道：
“据说远古时有一顶天立地的大能，因厌恶天地一片混沌怒而劈天斩地。由此原本聚为一体的世界方才分离成东离、西幽、南荒、北隐、太玄五大界。”
“除此之外还有千万个小世界如碎屑般流失于太空，偶尔降落于下界才形成秘境。”
霜筠一点头，反问道：“你觉得如何？”
“如何……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毕竟没有证据。”
是的。
像这种创世传说只要想，完全可以根据著作者需要编出无数种。
比如很多修士为了彰显修士的重要性往往就把这“盘古”称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修士，人为地给他添加一堆设定。
再后来还有些修士觉得如此不够，干脆在盘古头上再加了个“鸿钧”这样从头到尾都符合修士审美的大能。
除却个别人对于溯源世界根本的知性追求外，这也是修士统治东离界的合法性需要。
既然这个世界都是修士创造的，那么凡人受修士管辖也理所应当吧？
霜筠倒是没有把话题扯的这么远，就着之前的话说道：
“既然世界是因盘古才分离，那么就算有互相通行的法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不然浩然宗是怎么和太玄天做的生意？”
张玄黎迟迟点头，终于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么魔教为什么要花大代价派人下来？哪怕是太玄天，这般天才修士也是凤毛麟角吧？”
霜筠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也对。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最让张玄黎意外的是霜筠居然一直没有追问他的工作和洞府。
虽然他隐隐中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霜筠现在对那魔教修士更感兴趣也是件好事。
——霜筠仙子贵为月英宫大师姐，本事总比那些劫修强多了。有她盯着，说不定还真能查出点什么出来。
再怎么说张玄黎也是玄剑宗弟子，要他眼睁睁看着同门一个个死在战场上多少还是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