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列步兵整齐的军阵，并没有让见多识广的朱元璋震撼。
羽林卫本身就是老朱一手建立起来，各种操练都很严格。
燧发火枪打一百六十步外的目标，其实也没啥威力。
若是想要打穿板甲，那是不可能。
但是打不穿甲或穿皮甲的轻装目标，那还是能够造成足够的伤害。
真正让老朱惊讶的，是朱樉这种全新军阵所代表的建军思路。
燧发火枪的射速也就勉强能够和娴熟的步弓手持平。
从杀伤威力来看，两者相差并不算太大。
但老朱知道燧发火枪的制造时间和制造成本。
从自己同意让二子造火铳到现在，左右不过两个月时间。
朱樉就带人造出来这一千多把火铳。
而造弓则是要麻烦很多，冬天剖析弓干，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拢诸材。
待到弓造成，已过三年时间。
即使速成造弓法，三百工匠两月时间最多做出二三百把弓，还难堪大用。
更别提，一把火铳所需铁材、木材各类相加不过一两。
一把上好的复合弓所需干、角、筋、胶、丝、漆皆价格不菲。
老朱若有所思咂摸出一点火器建军的思路了。
燧发火枪便宜量大，操作简单，新兵练上两三个月就能够上战场。
大明如今已经占据长城之内，无论是财政还是人口都很充足。
放眼四周围，能够算得上威胁的实际上也就北元一个。
北元占据草原，人口不算多，粗略来说不过数百万人。
单纯比拼消耗，大明绝对占据极大的优势。
老朱看向一旁明显松一口气的朱樉点了点头，二子这件事做的还不错。
大臣们都还震惊于数百把火枪一起开火时，惊天动地宛如地龙翻身的响声。
虽然天子五军之中也装备了不少的火炮、突火枪之类的火器。
甚至在徐达大将军至正二十七年进攻平江张士诚时，为攻取平江城动用铜炮、石砲两千余具。
但是这些铜炮威力都不太大，受限于装药量和粉末黑火药本身的问题。
大多数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像今日秦王所属卫队，如此又密又毒的火器进攻，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杨宪摆摆衣袖欠身一拜对朱元璋道：“陛下，秦王殿下改进火器，增长我大明军力，于国而言实属大功，合盖封赏。”
“还请陛下不吝赏赐。”
朱樉本人听闻杨宪的进言，倒是心头一突。
作为明初最为有名的丞相之一，杨宪的下场实在是过于诡异。
短时间内晋为中书省左丞相，又在不到一月之内因罪被杀。
甚至连罪名在历史上都有些不清不楚。
和他扯上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杨宪在五天之前刚刚被晋升为左丞，也就是说他的死期已近。
自己完全没必要去趟这一趟浑水。
于是连忙对朱元璋道：“儿臣制造燧发火铳，只为守护我大明西北边陲，并不奢求什么赏赐。”
“若真要赏赐，还请在儿臣扫荡西北驱逐胡虏之后，再行封赏！”
朱樉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也不怕文臣们反对。
文臣们反对，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为在这之前秦王府被授予三千虎狼羽林卫，就已经激起文臣们的不满。
若是反对秦王以军功求封赏的请求，那就是要皇上直接赏赐喽。
“二弟有此雄心壮志，还请父皇成全！”
身为皇太子的朱标，也在一边帮腔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弟弟要拒绝文臣们提出的赏赐请求。
朱元璋对此也很满意，“樉儿志向可嘉，待到徐达大将军班师回朝，可跟随学习军略。”
“樉儿在这之前，咱且问你，这火枪阵你为何要如此用？”
虽然自己已经看出来朱樉的一些想法，但终究不是全部。
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回答，火枪作战对于后世人来说算是一种思维惯性。
但是对于经历过元末一系列战争的诸多文武大臣，火枪并不太受重视。
朱樉低头思考，脑袋飞速运转后道：“此火枪阵乃是进攻之阵，实战之时仍需以火炮分列其前后左右。”
“开战之时，火炮先行轰击数次，用以驱散敌军阵型。”
“若敌军阵弱而被扰，火枪阵进十步而射一轮，如此前进十二轮，则敌军必四散而逃，我军只需追击即可。”
敌人四散而逃后的阵型没人关心，因为这种时候没有必要维持阵型了。
即使是明末荒废已久的卫所兵也能够在顺风仗的时候追杀敌人。
关键的是，如何将敌人坚固的阵型击碎。
朱元璋微微点头含笑：“若是敌军阵整而坚，数次炮击而不乱呢？”
即使是以几百年后的标准来看，能够在实心炮弹纷飞的战场上保持阵型丝毫不乱，足够称得上强军。
这样的纪律性和组织度，稍加训练便是一支近代强军。
所以老朱这个问题本身就有点毛病。
不过老朱作为天使投资人有挑刺的权力。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还没被甲方挑过毛病呢！
朱樉也设想过这样的情形，“自古整阵必行动缓慢，我可将火枪阵摆成数道分阵，缓缓左右包进夹击”
“每五步一轮射，以逸待劳对攻！”
弓箭射程大多在百步之内，例如八旗兵所用的重弓重箭，也多是在二十步之内射击。
箭头连带箭杆超过130克的重箭，平射射程也比不上发射铅弹的燧发枪。
颗粒火药的能量终究是要超出人体手臂肌肉能够释放的能量。
老朱对朱樉的回答还挺满意，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若是敌军两侧还有骑兵呢？”
“火枪阵薄而脆，左右包进夹击之下，骑兵突击一次你的阵就乱了，如何还能够再进攻？”
老朱说的这种阵型，算是冷兵器时代比较经典的阵型。
但是他给假想敌的各项设定可是一点都不普通。
能够顶着不间断炮火保持阵型的军队，绝对是能够抵御重骑兵部队的天下有名强军。
朱樉敢打保票，老朱绝对是他见过最难伺候的天使投资人！
不过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还是要想办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