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梧桐树的枝丫,最后一丝毒气也消失在了青石板的缝隙里。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是安宁祥和的一天。
黎九渊伪装了一番,早早的出了门。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一个馄饨铺子。
三十年前,他刚买下这个宅院的时候,那个馄饨铺子就在那里了。一晃,三十年就已经过去了。
老板的紫砂锅冒着热气,汤底是三十年陈的卤水,微风一吹,香气扑鼻。
黎九渊昨晚失了三成精血,又跟人动手,几经风险,如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老板,来两碗馄饨。”
“就用你家盛虾皮的那个碗吧。”
馄饨铺老板有点懵,拿起盛虾皮的那个碗瞧了瞧,还用手敲了敲,也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现在时间早,也没什么顾客,既然黎九渊提这个要求了,老板也没说什么,一口应下。
“老大爷,这是您要的馄饨。按照您的要求,用的是盛虾皮那个碗。我专门洗过了,干净的,您放心用。”
不大一会儿,煮好的馄饨,就被老板端上了桌。
黎九渊的指尖按向碗沿,他的指尖在榆木桌面上轻叩,九浅一深的节奏,暗合《十二都天血煞诀》的行气法门。随着第一口馄饨入喉,七十二道赤金血丝在经络中游走。
这家馄饨铺是个老店,用料考究,肉馅用的是猪的前腿肉跟梅花肉,鲜嫩多汁,营养丰富。当然,普通猪肉能提供的灵气,其实微弱的很,黎九渊更看重的其实是这个碗。
三十年前,他用最后剩下的一点玉髓,烧制了几个藏灵餐具,没想到三十年后,居然还起了点作用。
黎九渊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饿,还是十二都天血煞诀,把灵气吸走的缘故,整个肚子好像成了无底洞一般,足足吃了十八碗馄饨,竟然还是丝毫没有饱腹的感觉。
黎九渊没有吃饱,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一个老头,一口气吃十八碗馄饨,实在有些不同寻常。他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好几个人都在对着他拍照,录视频。
甚至,黎九渊还隐隐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黎九渊现在可不想引人注意。
黎九渊结了帐,临走之际,拍了拍老板的肩膀,笑道“这个碗,还是放回家里用吧。”
“不就一个碗吗?为什么要放回家里?”
黎九渊没有再说什么,缓步往前走,不快不慢,不急不缓,当他再次来到聚宝轩门前的时候,正好赶上聚宝轩开门。
聚宝轩楼高三层,以青砖、木材、黑瓦等传统建筑材料为主。门窗雕花、屋脊兽头、屋檐灯笼等等细节考究,极具中式特色。尤其是门廊两侧的貔貅石像,还保留着当初他亲手雕刻的断爪纹。
黎九渊拿出半块螭虎玉珏,随后走上前,客气道“劳驾,听闻西山有灵蛇吐珠……”
“你是来找我们家老板的吧?”
掌柜的瞥了一眼黎九渊手里的螭虎玉珏,没等黎九渊说完接头暗语,也没有拼接玉珏信物,确定身份,聚宝轩的掌柜就直接打断了黎九渊的话。
“正是。”黎九渊顿了顿,随后点头回应。
“周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你跟我来吧。”
掌柜的带黎九渊穿过摆满明清家具的前厅,走进了电梯,电梯井里飘着线香。只见掌柜掏出一把钥匙,插在了电梯按钮旁边的雕花里,随后弹起一个写着“4”的隐藏按钮。
掌柜的按下四楼按钮,不大一会儿,电梯打开,入眼的是座明清风格的中式庭院。太湖石垒成的假山上,民国时期他亲手栽种的罗汉松,已亭亭如盖。
“周先生,您等的人,到了。”掌柜的恭敬的喊了一声。
紫檀屏风后转出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手中把玩着枚玉带钩。黎九渊瞥见钩身暗刻着“临渊”二字,这是黎九渊第九十七世,当洋行买办时候,于1937年,送给时任第十一代憋宝门门主周仁的生辰贺礼。
黎九渊再打量眼前中年人,眼角眉梢,隐约可见周仁的影子。
黎九渊问道“你是周仁的什么人?”
“你果然认识我爷爷。”
“你爷爷?你是周仁的孙子?”
“没错,我就是周仁的孙子周怀墨。”
黎九渊道“周仁的孙子?!没想到周仁的孙子,也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如果我没猜错,昨晚有人在你店外埋伏我,还有人在我的宅院周围布下风水杀局,都是你通风报信的吧?!”
黎九渊虽然是问句,难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似乎笃定了就是周怀墨告的密。
“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你有证据吗,就敢这么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周怀墨话语里透着怒意,但脸上却挂着冷笑,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黎九渊也没客气,同样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那个茶馆的说书先生,是你的人吧?”
黎九渊看周怀墨想开口,直接打断道“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刚才进门的时候,你的掌柜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螭虎玉珏。我想了想,我最近一次用这枚螭虎玉珏,还是在三十年前,买下那座宅院的时候。当时我找上了憋宝门的边棍余平海,让他帮我看着那座宅院。从那以后,他就在附近开了一个馄饨铺子,一开就是三十年。”
“茶馆,馄饨铺子,宅院,三个地方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在茶馆,就可以同时监控馄饨铺子跟宅院的动向。”
“当时我在跑路,第二次经过茶馆的时候,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的地方,连说带比划,我恰好偶然间看到了说书先生袖口绣着飞鸟的标记,这是憋宝门边棍飞鸟部的记号,我没说错吧,周门主?!”
“啪……啪……啪啪……”
只见周怀墨面带微笑,双手轻轻地拍打着,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掌声。轻声说道:“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观察细致入微,见微知著,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毫无破绽可言,简直就像本人复盘一样,真是精彩至极。”
周怀墨那原本温和而带着笑意的面庞,突然变了脸,如同被恶鬼附身般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黎九渊,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既然你都知道,你还敢来?你就不怕,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