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柳源生缓缓睁开了眼,低头看了眼在怀里熟睡的鞠川静香,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被褥。
棉被被掀开了一角,此刻那张被褥上空空如也。
目光一转,柳源生看向了一侧的障子门后。
门扇半掩着,月光透过门框间的缝隙照进屋内,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坐在屋外的缘侧上。
柳源生扶着额角将手从鞠川静香的怀里挣脱,撑着地面从被窝起身,缓缓推开了障子门。
只见毒岛冴子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一瓶护刀油,坐在门前缘侧上保养着刀具。
冴子在双腿上铺了一层毛巾,伸手用镊子从罐子里夹了一块棉花,沾了些油脂,继而细心地涂抹在刀具的表面。
听到门扇与门框的推响,毒岛冴子动作微微一顿。
“睡不着?”
“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莫名地不安。”
毒岛冴子微微颔首,叹了口气,将夹着棉花的镊子放到一旁的托盘上,转头看向柳源生,笑道:
“源生你呢?”
柳源生挠了挠后脑勺,弯腰坐在了毒岛冴子身旁:
“只是刚来到这里还有些不适应。”
“是有什么心事吗?”
柳源生微微一怔,看了眼毒岛冴子随即点头:
“记得吃晚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前街又一家四口被杀的事吗?”
毒岛冴子眉头一皱:
“这里面,有问题?”
“嗯。”
柳源生点头,看向了月光下的中庭,那一株紫藤树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着藤花。
“因为不像是人类能做出的事情,或许…是某种怪物。”
“受害人胸腔被暴力打开,肋骨上的血肉被剥地只剩下骨头。非常干净,就连肋骨上的血跟特意擦拭过一样。”
毒岛冴子瞳孔微微一缩:
“也就是说…”
“嗯。”
柳源生微微颔首,正当他准备解释时——
“啊——!!!”
一道惊恐地尖叫声,从宅院隔壁的住宅响起。
柳源生与毒岛冴子倏然一惊,两人迅速对视一眼,便同时站起身,柳源生从地面捡起自己的刀刃,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毒岛冴子:
“冴子,你在家里保护静香,我去看看。”
尽管担心柳源生的安全,但毒岛冴子也知道,柳源生前去探路是最佳方案,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
“源生,注意安全。”
“嗯。”
柳源生点了点头,便提刀转身向着宅邸的围墙跑去。
……
……
血。
全是血。
满地板的血。
偌大的血泊中,一名男人双目无神地撇过脑袋,目光呆滞面色惨白地注视着门户的方向。
鲜血将他的衣物浸染,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片房间,但他已经没了呼吸,可身体却还在血泊中下意识抽搐。
嗤啦——啪!
如同某种厚重的肉块被强行撕开一般的声响,紧接着一声骨质断裂的脆响。
男人的胸腔被粗暴的打开。
热气腾腾的脏器失去了在微微蠕动,一道人影爬伏在男人的躯体上,将脑袋整个塞在男人的胸腔中,深深吸了口气。
“啊~就是这种感觉!!!”
鲜血扑鼻而来的芳香让他无比陶醉,可正当他准备享用这道佳肴时——
“老公?”
一声轻微的声响从门外的走廊响起,爬伏在男人躯体上的身影微微一顿。
“老公你在吗?”
脚步在逐渐接着这所房间,某一刻,在房间的障子门外停下。
哗啦。
“老……”
门扇被一把拉开,女人的话音刚到嘴边,却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喉咙,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眼神恐惧地注视躺在一地血泊中,双目无神的丈夫。
她大脑一片空白,嘴巴颤抖地翕动着,踉跄后退两步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她想要喊出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砰。
两腿一软,砰的一声瘫倒在地面,这一下子像是突然将她从冲击中惊醒。
女人张开了嘴,下一秒,发出一声饱含恐惧的刺耳尖叫:
“啊啊啊啊啊!!!”
“喂喂喂喂喂!吵什么吵!!!打扰本大爷吃饭的雅兴!真该死啊你!!!”
那道爬伏在男人身躯上进食的身影,猛然转身发出一声咆哮,露出一张扭曲狰狞的面目。
拳头大小的双目如同比目鱼般凸出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白中央,是一点极小的黑色瞳孔。怪物没有头发,可头皮挤出的褶皱却如同扭曲的蜈蚣般狰狞可怖,衬托的如同蝙蝠般尖锐的双耳如同魔鬼般恐怖。
怒骂之间,露出满脸的鲜血与参差的獠牙。吓得女人声音一窒,捂着嘴浑身颤抖着后退。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嚼劲的猎物!就被你这样的女人打扰!”
食人鬼缓缓直起身子,额间青筋暴起,气愤地怒视着瘫倒在地的女人,边走边用粗壮的手臂擦拭着嘴边的血迹。
“本大爷我啊!最恨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打搅我了啊!”
指节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一颤一颤,尖锐的利爪一瞬间握上了女人的脖颈,一边说着一边将丑陋恐怖的脸凑近女人的身体。
正当他想就这么捏碎女人的脖颈,鼻尖忽然下意识动了动,紧接着那张脸上便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讶:
“咦?味道好像不错啊…女人。”
女人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颤抖,试图不断摇头祈求着原谅。
“别哭了~再哭味道就酸了。”
鬼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那张丑陋的脸上扬起一抹扭曲的笑意,可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一道热气腾腾的大餐。
眼鬼眉头一皱,看着眼前可口的女人,苦恼地皱起脸:
“可是,我到底是先吃男人还是先吃女人?
吃男人?
吃女人?
吃男人?
吃女人?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食人鬼突然神经质地开始抓挠头皮,尖锐的指甲一瞬间没入头皮,很快将脑袋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每次都让我有这种烦恼!!!”
恶鬼下意识攥紧了手心,却丝毫不曾察觉手中女人的挣扎越来越弱。
砰!
鬼纠结之际,屋舍的门户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食人鬼动作倏然一顿,奇怪地看向屋外,手中的力道不由一缓,鼻尖耸动,紧接着像是闻到什么味道,狰狞的面庞一紧,下一秒随手一扔,女人便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扔到墙角。
女人险象生还,被砸到地面不出半晌,便赶忙挣扎着爬起,满脸恐惧地握住自己的脖颈,大口喘着粗气,满眼恐惧地望着恶鬼,手脚并用不断地爬向房间的角落。
恶鬼视而不见,只是奇怪地看向门外,这股味道…
像…又不像…怎么回事?
砰。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一名身穿甚平,身材挺拔的男人腰间别着一柄长刀出现在了门外,鬼想要看清男人的样貌,可光线与阴影交错,只让他看清一双冰冷沉静的眼睛。
柳源生目光平静地掠过地面的血泊,接着看向房间角落面露希冀之色的女人,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面目狰狞的恶鬼。
“鬼杀队?”
恶鬼灯泡般的大眼珠子微微一眯,沙哑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不是。”
面对眼前鬼的提问,柳源生左手拇指不动声色地抵住了刀镡,刀刃缓缓推开半寸:
“我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事?”
鬼下意识疑惑地问道。
“你这样的鬼,再生的极限…在哪里。”
话音刚落,食人鬼面色一沉,丑陋的五官顿时狰狞起来,强壮的鬼躯蓦然一沉,额间的青筋骤然暴起:
“你这家伙——”
“少狂妄自大了!!!”
砰地一阵闷响!
食人鬼猛然踏碎地板,木块四溅之间倏然化作一道残影继而冲向柳源生!
“去死!!!”
食人鬼一声怒吼,尖锐的利爪便抓向柳源生胸口!
它要将眼前这狂妄自大的人类活生生撕碎!!!
柳源生眸光闪烁,利爪撕来的一瞬便侧身闪过,下肢继而一沉,脚步与地面倏然迸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锵!
一声凄厉的刀鸣!一道寒芒倏然斜切向眼鬼脖颈!
尽管眼鬼早有防备,但柳源生出刀的速度依旧让他心底一寒!
他要砍断我的脖子!!!
眼鬼面目一狞,右手果断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嗤!
眨眼间,一澎鲜血勾着刀刃飞溅而出!
眼鬼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自己捂住脖颈的手臂瞬间黏连着猩红的血液飞向半空!
“啊啊啊啊!混蛋!!!”
刹那间,剧烈的痛楚让眼鬼额间的青筋猛然暴起!可他手臂被砍,四肢协调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绽!
不待眼鬼起身,柳源生抓住机会,一步踏前,左手蓄势待发,掌骨自下而上猛然击向眼鬼开合的下颚!
砰!
一声牙床撞击清脆的闷响,一块猩红的肉块伴着一澎鲜血从眼鬼口中喷出!
“唔——!!!”
剧痛之下,眼鬼苍蝇般细小瞳孔骤然乱颤,五官直接扭曲在一起!连带着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仰身向后倒去!
逆风的刀刃一转,柳源生双手持刀继而猛然劈下!
嗤!
匹练般的刀光一瞬间掠过!
眼鬼瞳孔一缩,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脖颈——被砍了!
意识到这点,眼鬼瞳孔剧颤,目光此刻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解和恐惧,可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野开始打转,一具无头尸首踉跄地走了两步,砰然倒地。
这种速度!这种技巧!这种力量!
根本无法闪避!
眼鬼惊惧夹杂着憋屈的愤怒。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刚到早川县,怎么就能遇到这种家伙?!
砰!
头颅在半空打了个转,便如同足球般在地面弹了两下,动也不动,眼鬼面目呆滞地看着提刀静立在原处的柳源生。
鬼躯在失去头颅后,也砰的一声仰头倒在地面。
本大爷…还有好多人类没有品尝……
正当眼鬼认命的闭上眼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自己身躯的手臂正缓慢生长……
怎么回事?
我不是被砍掉头颅了吗?!
几乎同时,它脑海忽然闪过一段对话。
【“猎鬼人?”“不是。”】
他不是猎鬼人?
他不是猎鬼人!!!
他杀不死自己!!!
“哈哈哈哈哈!你砍断了我的脑袋又怎么样!没有日轮刀!你杀不死我!!!”
眼鬼狂笑之中,脑袋太阳穴两侧突然生长出两条婴儿般的手臂,脖颈光滑的断口更是长出两条小腿!
柳源生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在其惊骇欲绝的目光下,一刀将它倒地挣扎着的鬼躯竖劈成两半。
鲜血瞬间从断口涌出。
眼鬼头颅猛然瞪大眼睛,紧接着一口鲜血倏然喷出,一双金鱼眼目眦欲裂般,婴儿般的小手抱着自己的头皮,在地面疯狂哀嚎着打滚。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撕心裂肺的哀嚎中,柳源生眉头微微一蹙:
“智障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