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姜王后正在煮茶。
栗火初红,竹炉汤沸,甘液响清泉。
咕嘟....咕嘟....
伴随着清泉沸腾的声音,茶汤香气弥漫,让纣王的郁闷之气散了不少。
“大王,先喝茶。”
姜王后给纣王倒了一杯茶汤,随后起身来到纣王身后,伸出柔夷素手为纣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纣王今日在朝会上被闻仲联合一众大臣设下陷阱,最后不得已想了个要征求国母同意的法子狼狈退走。
他心中郁结,为王多年,不曾受过这般闷气。
此刻回了后宫,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细节告知了姜王后。
没有妖妃妲己的魅惑,二人此时琴瑟和鸣,姜王后又是有名的贤后,深得纣王的认可,朝中政事也多有姜王后参详。
“素娥,你说究竟谁会造反?”
纣王闭目享受,脑子里把四大伯侯过了一遍。
按照大商的分封,若是有谁造反能危及江山社稷,纣王首先想到的就是四大伯侯。
特别是东伯侯姜桓楚,为八百诸侯之首,居于东鲁,坐拥大商粮仓。
又有最强的兵力,一旦反叛,就是动摇国本的大乱。
只是姜桓楚为人果断,不仅把女儿嫁给了自己,还把唯一的儿子自愿质于朝歌,为天下诸侯做表率。
如此做人做事,已经是臣子的极限,便是纣王也佩服,没有造反的动机。
至于其他伯侯,西伯侯素有贤名,极重名声,该是不会主动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头。
南伯侯鄂崇禹沉默寡言,兵力最少,向来是个小透明,不足为惧。
只有北伯侯崇侯虎,长年居于北方苦寒之地,民风彪悍,负责抵御北海众多妖族南下。
此侯兵力极强,还有冀州侯等大诸侯协助,貌似最可能叛乱。
“会是崇侯虎吗?”纣王轻语,心中有了几分肯定。
姜王后为纣王轻轻按摩,声音有些低沉:“大王,谁会造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意示警,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大王把八百诸侯嫡子质于朝歌,诸侯投鼠忌器必然不会轻易作乱。”姜王后想起了殷郊的噩梦。
她想不通为何纣王会变成暴君,还会杀了自己的嫡亲血脉,但是并不妨碍她为将来打算。
如今自己父亲已经同意把弟弟姜文焕质于朝歌。
按照计策,她唯一的任务就是说服大王,同意殷郊执掌质子营,并随闻仲巡查大商关卡。
“就算真的出事,只要郊儿跟着闻太师,一定就有活路。”姜王后暗下决心,开始发力。
“大王,郊儿已经十二岁,这半年来更是沉稳了不少,如今大商战乱将起,正是需要锻炼的时候,能为大王分忧,也是作儿臣的职责。”
“素娥舍得?”
纣王转头,他知道姜王后极为宠爱两个王子,没想着竟然会舍得,意外道:
“做了质子营的军主,那就有官位在身,一旦出错,轻则军法处置,重则革去太子之位,素娥可还愿意?”
姜王后没有丝毫犹豫,温声道:“大王,雏鹰总有翱翔天空之时,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郊儿无能,当不得重任,那就革去他太子之位吧,省得日后无力坐镇成汤江山,坏了祖宗基业。”
“素娥果真这般想?”
纣王直视姜王后,目光深沉,威势迫人。
姜王后眼睛发红,“大王,臣妾纵然舍不得,也不能让他一辈子碌碌无为,失了大王威名。”
她一把扑进纣王怀里,泪珠滚滚而下,声音凄苦。
“便让他去吧。”
.......
西岐,姬昌的手在颤抖。
自一刻钟前接到了朝歌发来的王令,姬昌就懵了。
一杯热茶端在手里抖得茶杯都在发响。
咔嗒...咔嗒....
滚烫的茶水也压不下姬昌心中的寒意,像是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笼罩在西岐头顶,让他心中发冷。
“侯爷,勿急。一定还有办法。”姬夫人太姒面上满是忧愁,正在给姬昌拍背顺气。
“办法?没有办法了。王令已到,而且是八百诸侯一起携子嗣于朝歌觐见大王,逃不过啊。”
姬昌颓然。
太姒心有不甘,“那就这么让伯邑考和发儿去朝歌为质?”
姬昌沉默,无言以对。
他自然是不想让自己最出色的两个儿子去朝歌的,那里是龙潭虎穴,一旦去了,恐怕今生归国无望。
“质子之策?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姬昌咬牙切齿。
传来的王令上写的清清楚楚,八百诸侯里,唯有自己子嗣超过十人,需要把嫡子和次子一同质于朝歌。
其他诸侯子嗣较少,只用嫡子为质便可。
这让他有种被针对的感觉,但是放眼大商,八百诸侯皆是如此,似乎又是自己多虑了。
太姒在一旁也是着急,不由恨声道:“还有姜桓楚,若不是他自愿把嫡子质于朝歌,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老匹夫,什么八百诸侯之首,不过胆小如鼠之辈,戕害我儿。”
“哎...一切已成定局。”
姬昌叹息一声,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一大截。
太姒眸光闪烁,低声道:“侯爷,不如您就带伯邑考一人入朝歌吧,向大王求情,就说发儿病重,不能赶路。”
“愚蠢。”姬昌打断太姒的话,“此乃取死之道。”
“那位向来独断专横,若是谎称姬发病重,不能为质,那便是明目张胆的抗旨,此乃取祸之道。”
姬昌顿了顿,无力道:“王令已至,就算是病死了,也必须把尸体抬着去。”
“这就是那位的行事原则啊。”
“可是....”太姒还想再说,再次被姬昌抬手阻止。
“没有可是,三个时辰后我会带上伯邑考和姬发前往朝歌,西岐一切事务就交给你和公旦了。”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侯爷,我在家里等您回来。”
“很好,去通知他们吧,我要卜一卦,看看此去朝歌是吉是凶。”
......
北伯侯府,崇侯虎端坐高位,脸色忧愁。
左右坐着三人,分别是嫡子崇应彪,弟弟崇黑虎,以及崇黑虎的儿子崇应鸾。
“黑虎,我即将启程带上应彪前往朝歌,北海妖族若有异动,切记不可轻易出征,防守即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大哥,要不让应鸾去朝歌为质吧,应彪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不可受此折辱。”
崇黑虎面色愤怒,实则心中大喜:“质子之策,天助我也,大哥没了子嗣,以后北伯侯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
南伯侯府,鄂崇禹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以最快的速度钦点好亲卫,带上鄂顺就直接出发。
“顺儿,去了朝歌,万事小心,不可造次。”鄂崇禹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叹息一声。
“为父无能,让你受苦了。若是将来有大变故,你也不要回来了,隐姓埋名,自寻活路去吧。”
鄂顺大惊失色,骇然不已,“父亲,难道.....”
“住口。”
鄂崇禹打断自家儿子要说的话,语重心长地道:
“谨记一句话: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虚怀若谷,益谦亏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