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乡
上海申江大学的接待室里，办公室主任文凯正在接待二位不速之客。
他接过客人递来的名片，仔细看着：东平乡副乡长、社办企业管理中心主任周悦；东平乡工业公司经理李发根。打量着这二位陌生的客人，文凯心下嘀咕着，“东平乡”？从未听说过啊，怎么会找到学校里来？二个素不相识、与学校毫无瓜葛的乡下人，门卫怎么能这么随便的就他们进来了？
他那里知道，周悦与李发根本来确实是进不了这学校大门的，是二人好话说了一箩筐、软泡硬磨再搭上二包带嘴的“凤凰”烟，才将门卫说动的，说来那门卫也是乡下出身，同情加利益起了作用，拼了挨个批评，才放了他们一马。
既然来了，当然是客人呢，也不知他们来头是什么，文凯当这个办公室主任可是成精了，不会去轻易得罪人的，于是客套完毕后询问二人的来意，周悦先介绍了一番自己乡的地理位置和工业情况，让文凯有个大体的感性认识：东平乡离上海并不远的，算是近邻；乡里的工业刚刚起步，除了一家砖瓦厂和一家农修厂外，几乎没有工厂；上级号召要大办乡办企业、村办企业，缺乏办厂的人、财、物，都说大学里藏龙卧虎，技术、人才、资金，要啥有啥，所以是特意过来求援的。
文凯听罢来意，哑然失笑，上海的理工科学校多着呢，怎么会找上我们？于是问道：我们学校好像与你们省、你们县并没有挂钩吧？怎么会想到找我们呢？
周悦解释道：我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着，我们乡里有位学生叫高凌云的，说在你们学校读研究生呢。
文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不错，我知道那叫高凌云的，是我们学校的，现在是叫研究生，当时留校时应该是叫实验员，因为是学校文革后留下的第一批学生，所以我早就认识他了。当然更由于后来的一系列变故，所以文凯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周悦自是不知道高凌云出了什么事，向文凯打听高凌云在那里，想去见见他。文凯把最近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下，当然隐去了因实验室爆炸面自已身受处分的事，最后说道：现在高凌云已不在学校了，非但他不在了，张教授的其他几个研究生也一起跟他走了，到哪里去了，谁也不清楚，他们也没说。
周悦和李发根听了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这如何是好？难道这趟上海算是白来了？二人肩负着乡里多少人的希望，以为见到高凌云，再通过他可以为学校和乡里牵线搭桥，能为乡里搞上一、二个项目的，现在可全泡汤了。
这次来上海，乡领导层是开了好几次会才定下来的。上面的压力太大，“大办乡办企业、村办企业”的口号震天响，广播、报纸上铺天盖地，更要命的是几次会议上东平乡都被点了名了，不是先进而是落后的典型，这让乡领导再也坐不住了，反复研究，始终没找到能人或项目。
还好，终于有人想到了高凌云是上海申江大学的研究生，或许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可以为家乡拉二个项目。所以乡里这次是下了血本花了代价的。这次周悦、李发根来上海，特地带来了好多的土特产品：大白鹅、三黄鸡、土鸡蛋、酱蹄膀、大闸蟹等等，知道上海人挺喜欢这个的，所以准备着好送人。那知，居然连高凌云在哪都不知道，帷幕还没拉开，戏就没了。
李发根不死心，缠着文凯问这问那，但又问不到点子上，只是拼命要求文老师帮忙，或者直接介绍项目，或者帮引见学校领导或分管校企业的老师，文凯因高凌云的事，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听着有点不耐烦，嘴上打着太极拳，脸色渐渐露出不悦的神色。
周悦看看不对劲，这李发根终究是乡下出来的，不会说话不说，还不会察言观色，再让他说下去怕要误事了，于是忙捅了他一下。这李发根是一时心急，但也是个聪明人，要不怎能当上一个乡工办经理？被周悦提醒后马上自己也感觉到了，忙停口不说。
周悦觉得，这次来上海申江大学，虽然由于高凌云出了意外，让他们原来的计划泡了汤，但认识了文凯老师，多少也算是有点收获的，一回生，二回熟，为今后再来学校打下了个基础，有了文凯老师这条内线，以后的事肯定要方便许多。于是客气的对文凯说：文老师，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为表示感谢，我们这次特意从乡下带了点土特产过来，送给文老师尝尝，现在放在传达室里，如果文老师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拿一下。
文凯一听土特产三字，心中暗自喜欢。要知道上海好是好，但这年头菜蔬的供应一直有点紧张，菜场里的东西都是很不新鲜的，作为上海人，最喜欢的是乡下送来的新鲜蔬菜和乡下人自己养的鸡鸭。文凯心里喜欢但脸上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自己亲自到传达室去拿，目标太大，怕引起议论。
文凯正沉吟着，周悦已觉察到了他的难处。送礼送多了，周悦很了解当事人的心理，“想要又怕烫手”。于是说：不知道文老师家住在那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直接送你家里去。只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还要文老师多多关照了。
听周悦怎么一说，文凯眼睛一亮，正在为没有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帮助，感到有点无功不受禄不好意思呢，被周悦一提醒，却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原来文凯家也住在学校家属区，与张教授家只隔了一个楼梯。周悦说帮送到家，让文凯想到了张教授家，张教授不在了，但高凌云是张教授的得意弟子，风闻张教授的女儿张曼对高凌云还很有点意思的，高凌云的去向张曼应该知道。
文凯于是将高凌云、张教授、张曼之间的关系大致说了下，告诉周悦，高凌云跟着张教授在做研究，手头应该有项目，要找到高凌云，非得找到张曼或者张夫人，好在自己的家与她们就在一起。告诉了周悦自己与张教授家的具体位置后，文凯与周悦、李发根握手道别了。他知道周悦他们听了后会把东西送到家的，至于到张教授家中能否找到高凌云的下落，那得看他们的造化了，反正自己已经帮了忙，吃点他们送来的土特产也心安理得了，想到此，文凯不由得暗暗笑出声。
张夫人因丈夫突然去世，感情受到重创，以致身体一直虚弱，没再去上班。此时听到敲门声，有点奇怪，女儿放学还早了点，再说了，如果是她回来也不用敲门，直接会用钥匙开门的。自教授去世后，这里早已是门庭冷落车马稀，会有什么人来呢？张夫人带着狐疑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二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一个年轻些的穿着得体，面带微笑，而另一个虽然也穿着西装，但里边的衬衣一边领子在内，一边领子在外，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乡下人。
年轻人客气的问：请问这里是张教授的家吗？您就是张夫人吧？
张夫人嘴上回答是，心里在想纳闷。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头，来到她家有什么事。所以尽管开了门，人还是挡在门口，没让人进去。
年轻的周悦瞧出张夫人的疑问，赶紧说：我们是东平乡下的，来找高凌云的，学校说高凌云已离开学校了，没找到。但知道高凌云是张教授的学生，所以过来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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