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首都,远离市区的军医院里。
有一个老人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对着身边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说着自己最后的叮嘱。
这些医生都是华国中医学的大牛,他们从全国各地赶了过来,送病床上的老人最后一程。
这位是他们的老师,华国中医泰斗人物。
等到老人声音越来越微弱,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老人一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中医事业,对待他们如同父辈倾囊相授,没有任何藏私。
现在到了生命最后时光,这些学生们都难忍悲痛。
老人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半晌后用尽力气对着最近的一个弟子说道:
“我要走了……我死之后……把我的骨灰留一半在中医院的山上……另外一半……拿去我下乡时候的凤鸣村茶山……我的妻子和孩子在那……”
那位已经是院长的弟子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哽咽着答应了下来。
随着老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手缓缓垂下,他胸口再也没有了起伏。
病房里接着就传来了好些低声的啜泣声。
当天新闻报道:
“今日上午,首都中医大学发布讣告,华国中医学家,教育家,中医泰斗,国医大师,全国老中医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中医委员,全国中医杰出贡献奖获得者,华国中医学终生成就奖获得者,世界中医学联合会中医临床贡献奖获得者,中医医学终生理事,中医医学终身名誉会长,首都中医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原首都中医院院长陈南院士,于今日午后逝世,享年一百岁。”
……
邛崃山东麓。
川西雪山群下,有一座雨城。
连绵的小雨下了三天。
今天总算是放晴了。
红旗公社的邮递员扎西,今天一大早就坐着老乡的牛车,撵着泥泞来到了凤鸣大队。
一进村就扯着他那特有的嗓音呼喊起来。
早就在村头等着的知青们一拥而上,焦急的询问着是否有自己的信件。
去年恢复高考后,下乡的知青们就在想办法回城了。
这里的知青也一样,大家一心都在想办法回城。
除了考试回城。
大部分人考不上,只能另想它法。
可以父母退休后接班的方式回城。
也可以找关系调动回城。
当然更常见一点的就是“得病”申请回城治疗。
高考回城只是少部分人可以完成的事情。
作为知青一员的陈南,站在几百米外的大队广播室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紧皱。
仿佛这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
看着远处云雾中巍峨的川西雪山群,还有就近山坡上翠绿的梯田茶园和山谷田野中的农田,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着许久没有的温润气息,感觉这一切又真实又虚幻,熟悉又陌生。
眼前的一切,曾经无数次在他的记忆中翻来覆去的出现,一直到他闭上眼的那一刻。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重新回到记忆中的这个时间点。
在几分钟前,他仔细的给自己把过脉。
甚至还用有限的条件做了一些测试,还是有些不确认自己不是在回光返照进入了某种濒死体验的幻觉里。
这是重生了?
这不科学!
为了确认一下现在的情况,他走进大队的广播室。
看着那张印着牡丹花的日历,仔细看着上面被划掉的时间。
按照上面没有划的日期来推算,今天是1978年8月20号。
正是高考后的一个月。
外边的那些知青们,都是等着高考成绩的。
回城的期盼让他们只要看到邮递员一来,就会围上去询问是否有通知书下来。
这种期盼让所有知青们抓耳挠腮。
1977年才恢复高考,当年12月才第一次冬季高考,所以饶是到了第二个年头,各方面的程序依旧比不上后世那么高效。
这年头阅卷和后世不一样,分成两级,先由雨城地区筛选,然后再将合格者的试卷送到省上统一阅卷评定,统计出总成绩后再录取。
加上这年头通讯不发达,要知道成绩就算再着急也没用,只能苦等着。
陈南记得很清楚,这一年全国报考人数610万人,一共录取了40.2万人,比原计划多招录了4.1万人,他是红旗公社唯一被大学录取的人。
而他的通知书,应该就在邮递员的那个大包里。
上辈子拿到手后,他就会兴高采烈的去学校报到。
然后留下怀孕的妻子,头也不回的去学医。
等到他一学期后再回来,妻子和出生就没见到过的孩子,已经成了村口茶山边的两座坟。
让他悔恨终身。
“怎么没去看有没有通知书?”一个声音打断了陈南的思绪,一下将他拖回了现实中。
一个穿着蓝色老旧工装,穿着解放鞋叼着旱烟的老头子,站在他面前。
陈南微微一怔,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他忙说道:
“老支书,我没打算走。”
老支书咂摸两口旱烟,对着地上淬了口黄痰,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少跟我装,你都丢下家里大肚婆,带着打包好的行李,都跑出来躺广播室睡了好几天了,不就是想的通知书一到,马上就拍屁股走人嘛!免得人家跟到你,拖到你走不脱。”
老支书冷笑:
“呵……你说的安顿好了再给人家接城里去,也就她那个傻包会信。”
说罢他不等陈南回答,用手拍了拍陈南肩膀:
“都是明白人,莫在我这里装好人了。”
“你们这些一起来的,都想回城想疯了,去年隔壁村结了婚的回了城,还不是连个屁都没捎回来,整的那姑娘活活等癫了。”
“你考上了大学,你还会回来?骗得了你那婆娘,骗得了老子?”
“要我说,你干脆点,就说自己不回来,去公社就弄个离婚证,到时候你们一个去读大学,一个去重新嫁人,这样最好。”
陈南听到老支书阴阳怪气他,他也没生气。
毕竟上辈子他确实是今天拿到通知书,然后马上就带上准备好的包袱就走了。
随后最后一学期后回来了,但是再也见不到妻子和孩子了,这导致的结果让他悔恨终身。
“我说过,我不会走,就算要走也要和我老婆孩子一起。”陈南说完后直接从广播站走了出去。
踩着泥泞的大路,不管这是不是重生,他都要回那个记忆中的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