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邪地,古湖灵井。
天色暗沉,黑压压的,仿佛要有大事发生……
本就荒败的大道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咔嚓!
一道闷雷从天边响起。
大雨将至,周醒加快几分脚步。
“这下,只要‘众生相’没触发,没公务唤我,我应该能一直在邪地闭关下去了!嗯,领薪俸时还是要去一趟的,还有要赚灵圆、赚符箓的时候……”
周醒自语道,下意识摸摸脸:“这薪俸拿得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莫名有些负罪感啊。”
他一路返回商行,没见到黑狼。
周老四先找过来,还抱着三个血壶。
“春爷,这是您要的‘锦麟毒蟒血’,这是第一批,后续第二批很快到,‘吴瘸子’那边供货开始恢复了,不过还是没见到他和他手底下常见的老猎人,有些奇怪……”
周醒没太在意对方的后半句话,直接伸手接过血壶。
心中,不由一喜……
这下“翻蛟换血法”可以开始了!
继续闭关!
之前没修行这“翻蛟法”后半部的“上上等”法门,是因忌惮于其法只能去三成邪毒。
但现在,周醒巴不得一成邪毒都去不了才好。
所以,这法门反而成了香饽饽。
是目前手里掌握着的、最合适的法门。
“另外,这是您要的清单,除上次买来的两种法门外,咱们商行掌握的换血法层次都较低。
“是那些前来投靠商行的武者、主动献上的法门,还有我和黑狼修行的法门,总之层次都不算高。”
“嗯。”周醒接过,大致扫一眼。
商行目前有的,都派不上用场。
在翻蛟法后,他至少还需再修一种换血法,才有可能堆出十成血性来……而且最好也是要上上等的。
周醒略作沉吟,忽然想起黑狼说过的“孙一腿”。
“爷,您说什么?”
“对,就是‘孙一腿’。”周醒眉头一挑,“你遣人和孙一腿交涉,他是他们那一支牌坊的顶梁柱,重伤后处境会困难许多,肯定愿意用法门换粮。
“你压下价格,尽量别超过上次给陈、谢二人的开价,然后将他的换血法也买回来,顺带将那法门所需邪魔血也买好,总行那边需要。”
周老四立刻应声:“是!春爷!”
“接下来,我要继续再闭关一段时日。
“你做完我吩咐的任务前,没要事别来打搅我,另外告诉黑狼,继续代我护法,有什么事你也先同她说。”
周醒没再多解释,提起血壶进入房中。
周老四并未多留,朝房门毕恭毕敬又一礼,这才转身,迅速消失。
……
咔!
一道怒雷骤然劈落。
随之而来的是倾盆大雨,雨水宛若断线的珠帘倾泻。
黑狼单手仗剑,行在暴雨中。
不徐不缓回到商行,不沾半点雨水。
“你这是去哪了?春爷回来了,又在后院闭关,喊你护法。”周老四说道。
“本是外出打听‘吴瘸子’之事,主子关心此事……结果却意外听到点别的消息。”黑狼脸色冷峻,严肃,不苟言笑。
“正好,我要汇报给主子。”
“春爷开始闭关了,没要事别惊扰。”
“好吧,那等主子出关。”
“嗯,春爷准备遣人找‘孙一腿’,再买换血法和邪魔血。”
“什么?”黑狼淡定的面容,忽然一动,皱眉看向周老四,沉吟片刻,忽然说道:“看来,必须汇报给主子了。”
“到底什么事?”
“你很快就知道了。”
黑狼没多解释,快步走向后院。
行至周醒闭关房前,她原本还不太确定,要不要打扰主子闭关……
但当房内邪魔血气越发躁动后,她先是一愣。
而后迅速下定决心。
房内。
周醒仔细阅读完了翻蛟法的《锦麟毒蟒篇》。
因为有之前修行虎煞法的经验,他对换血很熟悉,阅读过两三遍后,便几乎将法门吃透,融会贯通。
一通而百通,或许便是这道理。
此刻,他已准备割开手腕,引“锦麟毒蟒”血入体,开始修行。
可他前脚刚撕开血壶封条,后脚就听到“啪!啪!”的叩门声。
周醒的动作一顿,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暂时封住血壶,叹息道:“黑狼,进来吧。”
“……”
房外无言,没人推门入内。
周醒略显疑惑,连续呼唤几声,都未见有人入内,他不由起身快行几步到门边。
吱呀——
他拉开房门,看向屋外。
咔!
一道天雷响彻,电光照亮屋外景象。
瓢泼大雨中,黑狼双膝跪地,以出鞘之剑拄地,原本高高梳起的头发尽皆飘散,略显苍白的粉唇咬住系头发带,在风雨中飘卷不止。
湿透的发丝,在狂风吹舞下,划过鬓边与面颊。
透过湿漉漉的飘散发丝,能看到一双通红的、却无比坚定的眼眸,在那脸蛋儿上几道纵横交错的疤痕衬托下,显得既凶狠、也犀利、也柔弱。
“黑狼?你这是……”
黑狼没回答,只是眼神一定。
双手托起手中剑,一脸严肃的看着周醒:“主子,生逢乱世,黑狼为保舍妹与自身的命,做过不少丧良心之事,也杀过不少人。
“但遇见主子后,黑狼这条命,便已交托主子,生不事二主。
“我不知主子为何要行这歪门邪道之法,我只知,今日,我必须站出来,当以死谏主子,这是为奴应尽之责。”
说到这,她手中利剑锋芒转向自身脖颈。
在暗夜中如有寒芒显现。
“以奴犯主,黑狼已有取死之道,不能倚仗主子厚道,便奢求免死。
“属下只求主子勿要以姐之责,祸及舍妹。在黑狼死后,若主子能停步于此——
“黑狼愿足矣!”
言罢,她几乎没犹豫,便挥剑抹向脖子。
“住手!”周醒神色一厉。
黑狼的手只略微停顿。
“我命你住手!黑狼,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当啷!
在那剑锋即将触及脖颈之际,剑气已然在脖颈刺出道血线。
黑狼手中的剑,最终摔在地上。
但她还是一脸坚定,跪倒在地,任由雨水浇在身上,淋成落汤鸡,兀自抬着头,认真看着主子。
周醒叹息一声。
事情怎么就闹成这样子了?
黑狼这丫头也真是的……
忠诚倒是足够忠诚。
方才那一刻,她是真的存了死志,半点犹豫都没。
周醒但凡晚开口半秒,人就死了。
但就是太忠诚了……
不允许有任何事情伤害到自己,哪怕是“自残”也不行。
原来,做“昏君”,看着臣子死谏,居然是这种感觉。
“进来。”
周醒心情复杂,将房门大开。
任由屋外瓢泼大雨在狂风下吹入门槛,他转身坐回到桌案后。
黑狼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抿紧唇,握住剑,快步跟进房中。
“关门。”周醒吩咐道。
黑狼默默关上房门。
周醒闭了一下眼睛,思考着如何说服。
但最终还是很简洁、干脆的开口道:“黑狼,我在邪地,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也只有你护法,我闭关才安心。
“所以,我想多法同修之事,没想瞒你,也瞒不过你。”
“……”
“我只问一句话,我愿信你,你是否也愿信我?”
“……”黑狼抬头,透过凌乱湿漉发丝,一双凤眸看着周醒,没出声,但却郑重点点头。
“既如此,你便信我……我暂时无法和你解释,为何要这么做,但我做的事,是正确的,你可愿信?”
“……”
良久沉默后,黑狼终究再次点头,“信。”
她声音很低。
平素她为人爽利,冷硬,从未这么“娇滴滴”的说过话。
“那便下去吧,此事你知我知,替我瞒好了,莫要让他人知道再来多事。”
“……是。”
黑狼进门时,有些失魂落魄。
但此刻,听着周醒坚定的语气,她又重新找回些信心和力气。
“等等,差点忘了。”周醒开口叫住她,从另一侧药柜取出创药,“你凑近过来,我帮你包扎。
“也不问清楚,便如此胡闹,真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