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肃到来,吴楚识趣退出房中。
“徐大人。”周醒欲要起身见礼。
却被徐肃面露微笑的按下来:“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接下来你可以在家中养伤,我已打好招呼,直到你伤势痊愈,不会再有公务。
“我刚带了两只灵鸡和一些补药来,稍后记得炖了吃。”
“……?”
周醒迷茫之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即便徐肃一贯待人温和,对下属颇为关切。
可这……对他是不是也有点太上心了?
活脱脱一副照顾女人坐月子的口吻?他和这位雄鹰使的关系,有这么熟吗?
徐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神色不免有些喟叹,感伤。
他从怀中摸出钱囊,递给周醒。
随即解释道:“栾大人家中无人,膝下无后,自绝前,同我说了两句话,一是告诉我积蓄所藏之处;二,是告诉我‘秘密账本’的位置。”
“秘密账本?”周醒一脸疑惑,下意识掂了掂手里的钱囊。
沉甸甸的。
“是,那账本中,详细记录了他每次克扣属下的功劳和赏银,一笔笔记得很清楚……他没和我说这些积蓄要如何处置,我就自行决断了。”
处置方法,就是将所有存蓄,按照账本,一一发放下来。
周醒一愣。
这可真是笔意外之财!
他都打算让栾显和他之间的账,随其身死一同消散、不再过多计较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
他拆开钱囊,将里面的银钱和灵圆,全倒了出来,银钱不多,大多都是灵圆,足足有十八枚。
比他在买祛毒丹前,能拿出的积蓄差不多。
数过两遍,他眼神一动:“居、居然分毫不差。”
他和心里记着的账本,一一对应,得出结论。
看来栾显记账也很细致,而且徐肃品行高洁,居然半点贪墨的意思都没。
栾显的积蓄,应该不是个小数字。
“看来你记得也分毫不差。”徐肃不知是调侃,还是感慨的说道。
“这……”周醒略显赧然,仓促将这笔意外之财都收好,这才说道,“相比徐大人的高风亮节,卑职确实有些斤斤计较了。
“但我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
他心中暗暗给徐肃记上一笔“拾金不昧”的恩情,口中坦率说道。
徐肃并未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栾大人意外横死,而今金蛇堂群龙无首,陛下有意从堂内再擢升一位金蛇使上任,你有何打算?”
我的打算?那我来当金蛇使咋样?……周醒心中自语,却也明白了徐肃的意思。
栾显算是他在玄武司的靠山。
靠山倒了,还能不能再被提拔进正气堂,就不好说了。
徐肃如此问他,莫非有意招揽?
上次灭门大案时,徐肃确实表现出对他的欣赏,而且若要重新找靠山,徐肃绝对是玄武司五堂中最佳的人选。
“徐大人,您有什么建议吗?”他试探性问道。
徐肃很直接的说道,“雄鹰堂一向缺人,尤其缺擅长缉凶断案之人,若你有意,待伤养好后,便来我堂中,也能修行正统功法,略强于正气堂。”
周醒其实还挺心动的。
但想一想第二身份,他又犹豫了,见徐肃脾气好,试探着“得寸进尺”问道,“这,不知雄鹰堂公务是否……?”
徐肃面色没有丝毫不耐,解释道:“很清闲,公务是五堂最少。
“玄武司不比京兆府、刑部、大理寺这些专门处理案件的衙门,雄鹰堂经手的都是修者相关案件,但类似案件出现的不多,大案更是寥寥无几。
“多半会被金蛇堂抢着办。
“所以,入雄鹰堂后,你可能还会比现今更清闲些,此外,考虑到修仙者闭关会需要很长时间,一些境界突破时还有‘闭关休沐’。
“但闲暇时,不可懈怠,务必要勤恳修炼,每年司内都会有比武、斗法,以做考核。若不能通过考核,会被堂中驱逐,打回外事堂……
“所以,你意下如何?”
周醒越发动心,连忙道:“一切全凭大人安排。”
“好。”徐肃满意颔首。
周醒见对方似乎有些谈兴,趁机问道:“徐大人,我一直有些疑问,可否请教一二?”
徐肃面露思考,“你是想问栾大人身死之事,还有那邪物之事?”
“对。”
徐肃道:“情况,其实和方才你那同僚说的差不多……这邪物之邪性,乃我生平仅见……朝廷对那活捉的‘织肉蛛’非常重视,已进行单独关押,就连陛下都亲来玄武司,了解详情。
“能在血中藏卵,悄无声息的使其卵侵蚀入体内,吞吃五脏精气,若对其不熟悉的,即便内视也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
“这种能力,就连你给出的那几本残破古籍中,都未曾记载过。”
他这话倒不是责怪周醒,而是在表达邪物的恐怖之处。
不过,这恰恰也提醒了周醒。
他看过许多猎人撰写、记录的邪魔志。
自问对一些邪物的能力,有过基本了解,可还是会遇到完全出乎意料、不在所有记载内的特殊状况。
一旦遇到,就是措手不及的死去。
这说明,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无法保证对某种邪物绝对了解。
他固然有“鉴”字词条,有鉴别敌人之用。
但也不能太依赖于此。
他心中也越发庆幸,还好之前在邪地足够苟。
从未想过亲自外出猎杀邪物。
以后,也要尽可能杜绝这种荒唐念头,要深居简出,要不断壮大自身,只有修为足够强大,才能逢凶化吉,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而正是这一刻,他对荒芜邪地的认知,提升了一大截。
他想起“众生相”给出的提示语。
“笼中雀,卧诡邪”。
这前两句,似乎便是在说……
所有灵井内的活人,都只是“笼中雀”。
是被囚禁在笼里的鸟雀。
“邪物”才是笼外可以轻易掌控“鸟雀”生死,将“鸟雀”玩弄于股掌间的主人,是世界的主人。
以邪物难以捉摸的邪诡特性,若倾巢出动,灵井未必真能挡得住。
而之所以没这么做。
难道,是在“圈养”活人,等到灵井内的人养的足够“肥”,再杀……杀一波、留一波,继续养着。
他思绪飘飞,对未来在荒芜邪地可能会遇到的遭遇,越发警觉起来。
至于提示语的后两句,他有些不成结论的猜想,但终究还有些雾里看花,也许等日后在荒芜邪地经历的多了,才能真正理解。
听完徐肃的讲述,他故作好奇地追问道:“徐大人,那,能否再说说‘神瑞修士’的事情。
“您方才说我看低了‘神瑞’之道,看高了‘栾大人’,是何意思?
徐肃不徐不缓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天地广博,我和栾大人这种看似能被称之为‘神瑞修士’的……其实都还站在‘神瑞’之道的门槛外。
“别看堂中人,议论云云,对‘神瑞修士’何其向往,何其尊崇,但我们非常清楚,这条大道,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更高深莫测,更加,难以入门。
“放眼天云国,站在门槛外的,初步借用此道能力的,只有不到十个人;触及门槛的,可能一个都没有……因为,后者,早被人给选走了。”
徐肃向上指了指,其意不言自明。
周醒结合两世的经验,大致猜出,这也许指的是天云国依附于某个更强大宗门,至少有多名筑基大修和真正的“神瑞修士”支撑的那种。
会专门择选有天赋的修道种子……
能留在国中的,早都是人家大宗门挑剩下的了。
他若有所思一阵,又问道:“徐大人,‘神瑞血性’又到底是什么?能否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