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成名万骨枯,说的就是我。
我是一名死去多年的将军,我的丰功伟绩在活人眼中,可以光耀门庭,封妻荫子。
可是在我战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当一名将军。为什么呢,因为命短,我享受不到,皇家给与我的富贵。而且,我的尸体长存在地底下。没人能记得,这里还埋葬了一位赤胆忠心,报效国家,铁骨铮铮的将军。
我被国家所遗忘,他们没有把我的尸骨找回。我被家人所遗弃,他们只会享受我死后带给他们的荣耀和富贵。而我自己,一个人躺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怎能不怨,我怎能不恨。
所以,当我的尸骨,随着四季更替,风霜雨露。飞虫走兽踩踏,我的尸骨渐渐地从土中见了阳光。
而我,得以化鬼。
我依稀记得,那是春天,有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小伙伴在附近玩耍。小伙伴让她去找些蘑菇,好做羹汤。
于是,她朝我走来,她以为是蘑菇,其实是我。
她起初高兴无比,脸上淡淡地酒窝告诉我,她很可爱。她用一根小树条扒拉着。她脸色从高兴转为诧异,她发现了我。
“你们看!这是什么啊?怎么是白的?”女孩招手让小伙伴过来看。
那些小家伙,一个个的看国宝一样,双眼圆睁。
有的在偷看,有的上前凑近看,有的却是胆小鬼。
突然,小家伙其中一个,慌里慌张,面带惊恐道:“我听我阿爹说过,这里以前是战场,而且有可能我们看到的东西,可能是人的骨头!”
“什么?战场?你可别吓我们!我胆儿小!”胆小怯怯地说。
大家都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胆儿小的,吓得都尿了裤子。我都看见了!我有那么可怕么?我还没出现呢。
女孩看着大家都一哄而散,唯独她不肯离开。她挠了挠头,她自言自语说:“以前娘亲教导我们,死者为大!如今,遇上了也不能不管。”随后,她叫来了她的娘亲,把我的尸骨挖了出来,然后,找了个黑布把我给包裹好,我就随她们回家了。
夜间,我还听到那女孩跟她娘亲谈话。不外呼,挖我的时候,见了我的尸体。有些不适应,哭呢。
我就说嘛,这小女孩在人前还挺勇敢胆大,回家后,晚间睡觉就吓着了。娘亲哄了半个时辰,母女俩才入睡。
第二天,她们把我带到了一处杨树下,母女俩挖了个坑,给我安置新家。我可没有意见,旁边还有树,不怕太阳晒。比起战场,我觉得甚好。
母女俩,每逢清明,七月半都要给我烧点纸钱香蜡。
两年后,她们住在这里了。
听说是去了其他地方。
后来,我可以自由出入其他地方,我想去找她们。不为别的,我只想报恩!
我来到了幽州,我闻到了她们微弱的气息。
于是,我来到了一个豆腐作坊。
豆腐作坊有她娘亲的气息,很微弱。但是,这里没有她娘亲,我很失望。我在大街小巷找,三日,我在望月楼看到了她。
她被人贩卖到青楼,成了幽州有名的名妓。
在青楼,人前日日和那些酒囊饭袋的人,曲意逢迎。晚间,无客人之时,她却躲起来,低声哭泣。
她哭泣自己的命运,哭泣为什么自己会被人贩卖到了青楼。哭着哭着就睡了。
是啊,我们做鬼的时候,也有掣肘的时候。她现在是人,被命运所摆布,心中自然是不甘,不愿的。
我是鬼,不好天天过来看她。
于是,我每次三天会过来看她。
有一次,我跟她在梦中相遇。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她惊讶地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慌张。
“我是一名将军,不过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能在你的梦里,可多亏你啊!”我轻言细语回应。
她看了看四周,梦里,四周都是白雾,中间黑不溜秋的那一团黑气,那就是我。
她目瞪口呆,倒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自语道:“你是鬼?我不曾害过一人?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看着她,也没言语。
我在白雾中,显现几个字。
“我是将军,已死,是你和你娘帮我搬了家!”须臾,雾气皆散。
她双眼有泪,口里不清不楚地想要说些什么。梦中不真切,梦醒鸡鸣叫。
五更时分,我走了。她在睡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汗!用香帕擦了擦,我还未离去,我等着她入睡。
她渐渐入睡,我也就离开了。
次日,她给老鸨请了个假,她来到护城河边,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我看她神情不对劲,她朝河边嘶吼着,老天爷对她不公,我才知道,她的娘亲,前几天因为得了肺痨离世了。随即,她被一个脸上有麻子的男子,卖到青楼。
她哭泣着,世上无亲无故,就此想了结性命。她朝护城河跳下,我长手一挥,一叶枫叶化作小船救了她。
她看向远处枫叶林,眼神死盯着我:“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吗?我知道你在哪儿!”她上了岸跑过来,四处跑跑看看。我影遁了,她根本找不到我。
“你救我,又有何用?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她如同惊恐的小鹿,坐在地上抽泣着。
我想安慰她,可奈何我是鬼,我不想伤害她,鬼靠近人,会折寿。
我在枫叶上写了字,让她好好活着。
活着,就有办法逃脱魔窟。她慢慢地站立起来,擦拭眼泪。
后来,青楼里发生命案,那个麻子自己喝醉了酒,在青楼撒泼之时,不小心从我腿上过。我也无可奈何,因为鬼不能轻易夺走别人的命,不然被那黑脸的人发现。鬼差就会来,把你押回阴司。煎炸水煮蒸,个个来一套。
所以,我这是背运了。
后来,鬼差找过我,我把大概的事情说了。那黑脸不信,拿轮回镜一观。傻眼了,我是被风吹到门口的,自然不会受到惩罚。
我就此回到阳间,继续做我的鬼。
由于青楼出了人命案子,那些个青楼的女子们,都商量好似的一样,连夜乔装打扮奔走他乡。她假扮男人的模样,我一看就是她,她现在正乘坐一艘小船,前往故乡。
而船艄公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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