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一身锦袍的徐干与一个中年文士相对而立。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曹钦以及被擒拿住的胡充，徐干的面色有些惊疑不定。
“徐老不必担心。”
中年文士显然知道徐干忧心之处，轻笑一声，说道：“咱们之间的事情，那胡充可是一概不知。”
“虽是如此，却也留下了破绽。”
徐干眉头紧皱，悔恨不已地说道：“早知道还能有这种反转，昨日就应该派人直接杀了那曹钦！干嘛非要想着落小曹贼的面子，栽赃嫁祸给他。”
曹钦之事，当真是徐干一手策划！
仅仅因为想要讨回之前折损的脸面，竟然害了五个无辜百姓的性命。
“徐老担心曹昂等人会顺着胡充，查到自己身上？”
“那倒不会。”
徐干摇摇头：“跟胡充接触的那人，早就离开了兖州，他们不可能查到直接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算他怀疑到我身上，又能拿我怎样？我徐家，可不是毫无根基的小门小户！而且，那胡充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闻言，中年文士颔首赞同，说道：“哪怕在整个兖州，徐家也算得上根深蒂固的豪族。否则，又怎么能将二十万石粮食，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蛇丘县。”
徐干面色一变，神情严肃地环顾左右，发现四下无人后，才松了口气。
杀几个黔首栽赃给一个小吏的事情，就算真的暴露了，他大概率也不会有事。
想来，曹兖州能够拎得清楚轻重。
但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偷了官仓中的粮食，而且还卖到了徐州，那谁也保不住自己！
“哈哈哈，徐老为何如此胆小？”
中年文士嗤笑着摇摇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感觉身体微微发热后，才继续说道：“至多再过两天，雪就要停了。雪一停，粮车便会立刻出发。等到了卞县，一切便大功告成！”
“还是有风险啊。”
徐干还是有些担忧。
这种大事，一日不落定，便一日不算结束。
“可机会永远与风险相伴。况且，”
中年文士将酒杯放在案几上，说道：“对于徐老来说，除了可以获得袁将军的好感，我主陶使君可是花了三倍的市价，买这二十万石粮食。”
中年文士竟然是徐州刺史陶谦的人。
那么，他口中的袁将军，自然是后将军袁术了。
徐干闻言一笑，这笔买卖当真让他挣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说来，徐州应当不缺粮。为何陶使君要费这么大的劲、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私下来兖州购买粮食？”
想到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中年文士的心情显然极好，解释道：“我们当然不缺粮，可兖州未必不缺啊。正因为兖州这边缺，我们才更要买！”
说到这里，中年文士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谁能想到，曹操竟真的凭借手中区区一两万人，击败收降了百万黄巾贼！若是等他消化完这股力量，将再难轻易覆灭。明眼人都知道，兖州乃四战之地，北、西、南三面均是硬茬子，曹操想要扩张势力，只能向东！若不早做准备，徐州危矣！”
往右上方拱了拱手，中年文士接着说道：“我主明察秋毫，及时发现了曹操此时的最大弱点，那就是粮食！兖州遭遇黄巾荼毒，粮食本就歉收。再加上百万黄巾俘虏张着嘴等饭吃，粮食必然紧张。不单单是蛇丘城，兖州各个郡国均有我主派遣的购粮使者。没有粮食，兖州必然生乱！再加上袁将军与我主，一东一西，嘿~”
中年文士嘿然一笑：“兖州易主，指日可待！”
其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好似笃定计划必然会成功一样。
不过，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中年文士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兖州的局势将极不乐观。
陶谦暂时不说，那可是袁术啊！
汝南袁氏的嫡子，占据了大汉最为富庶郡国之一的南阳郡，而且还收编了孙坚生前打造的百战精兵。
其他先不说，只说南阳郡。
南阳郡是大汉开国君主光武帝的大本营，有“帝乡”之称。区区一郡之地，官方统计的人口数量竟然达到了两百五二十万之多。
兖州八个郡国，人口加起来也就三百万！
一郡抵一州。
而南阳郡仅仅只是袁术的底牌之一，甚至不是最大的那个。
在曹操还未能真正统合麾下势力之前，纸面上的战斗力根本不足以抗衡。
“就怕这几日，有人查到咱们啊。”
徐干还是有些担心。
“徐老可是本县名宿，令郎又是手握兵马的实权校尉。谁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抓捕徐老？至于我，”
中年文士自矜道：“我可是正儿八经来济北国行商的商贾啊。”
“如此我便放心了。”
听完中年文士的一番话，徐干觉得自己走对了路，满脸堆笑地说道：“真到了兖州易主的时候，还望阁下多多替我美言啊。”
“那是自然！”
“哈哈哈，来人！重设宴席，再领十个歌姬上来。我等今晚，不醉不归！”
地主老爷们枯燥乏味的夜生活，开始了。
......
县寺正堂，灯火通明。
满宠、典韦、曹卫等人都面色严肃立在堂下，薛悌更是直接跪地请罪。
曹昂一脸铁青地坐在主位上，神情无比冰冷。
没办法，先是心腹老臣一头撞死在自己面前。
接着，收到曹钦的提醒后，曹昂立刻查询了前者留下的卷宗，同时派人去粮仓查验。
结果，赫然发现铸乡城粮仓中的粮食，竟然少了整整二十万石！
这可是十万屯民整整一个半月的口粮！
本来粮食就有缺口，如今一下子又丢了二十万石......
这已经直接动摇了曹昂屯田的根基。
对于一个人来说，什么都可以暂时没有，唯独粮食，少一点都是大事。
薛悌的眼睛一片通红，显然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臣下有罪，请主公责罚。”
曹昂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一个狱吏匆匆赶来，同样跪地请罪道：
“不好了县君，那胡充在狱中自杀了。”
“自杀？在狱中双手双脚都被捆缚着，还能自杀？！”
曹昂怒极反笑，一脚踹飞身前案几，怒喝道：“贼子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