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台上长发肆意、完全沉醉在自我之界的冬青，纪安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前世他第一次遇见冬青时，正值自己第二次创业的波折期，资本的洪流面前公司风雨飘摇，宛如狂浪中的一叶小帆下一秒就要被吞噬掉。
而那时的冬青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歌手，参加了很多实力选秀，他的歌里总是透着一股沧桑和故事，嗓音低沉略带沙哑，仿佛是唱给那遥远却不可得的梦。
纪安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苏省的一家小酒馆里。
抱着一本陈旧的吉他，冬青落魄而潦倒，有人说他招惹了圈内某个一手遮天的大腕儿，也有人说其有气节不愿同流合污。
那晚，纪安无言地听完了这个不愿与世俗妥协的灵魂之呐喊。
次日，他默默签署完收购合同后，便一言不发地上了武当。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许是两杯烈酒下肚，在慢调忧伤的民谣中，纪安顿觉物是人非之感。
“小帅哥，你眼角带泪了。”
CoCo忽然出声道，然后又笑着感慨，
“想当初，我第一次听冬青唱也哭了，很难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才能写出这么悲伤的歌。”
“知道有人懂自己，冬青一定会很高兴的。”
CoCo说着等冬青唱完，就要把纪安介绍给他。
纪安轻笑一声，没有拒绝CoCo的好意，虽然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不如他了解冬青。
那家伙啊，有爱而不得的人，这么多年他都把人家和故事都写进了歌里。
少时，纪安手中的杯子又见底了，他在CoCo、茜薇略显惊讶的目光下，又举起灯牌点了一杯，不过这次他想要特调。
对此，顾恒倒觉得很正常，他之前虽然没看到纪安喝过酒，但潜意识里就觉得死党是那种很能喝的人。
倒是顾恒自己，半杯冰岛红茶后，就有些微醺了。
“你要喝什么特调，茜薇会哦，她可是有调酒师资格证！”
CoCo不管闺蜜是否愿意，就直接将她推了出来。
纪安再次打量着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女人，茜薇是那种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是超一流的美女，纪安甚至觉得她委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在茜薇身上，有着很难融入这里的冷漠和高傲。
纪安知道，不能小看任何出现在酒吧里的歌手或者酒保，他们之所以来这里可能只是为了体验一下生活。
平静地收下客人们几十上百的打赏，结束后又开着宝马回到市区的高级公寓。
“一首诗可以吗？”
纪安看向面容冷漠的茜薇，对方穿着一件白色工装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臂。
“可以。”
茜薇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对方真会让自己来特调，伸手将头发撩至耳后摆出一副倾听神色。
纪安双眸映着微光，
“「涧中问道」”
茜薇有些疑惑，随即明白这是诗名。
“寒星夜孤影，青灯面壁吟。”
“若得登罗天，蓬山赋瑶琴。”
纪安将前世修道数载、未得解脱的困顿与遗憾，一声长叹的余音后，尽数留在了这首即兴而作的打油诗里。
在座的几人都有一定的文学素养，在纪安念出来的时候纷纷有所感触。
茜薇柳眉微皱，略加思索后便起身朝着吧台走去，酒保显然认识她，直接留出了操作空间。
不一会儿，茜薇就端来了一杯古典冷清的调制酒，随即介绍道：
“从你的诗里我读出了孤独，以白兰地为基酒，加以少量杏仁酒和青柠汁，口感厚重之时略有苦涩。”
纪安轻笑着接过，眸子略有失神，其实比起孤独自己更想表达的是不得解脱。
但也不怪人家，终究有些东西事非经历，无法体味。
“多少钱？”
纪安抬头问道，怎料茜薇却冷然摇头不用了。
“我从你的眼中读出失望，没能作出客人的期待之酒是调酒师的失职。”
纪安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出声解释，茜薇却径直走向吧台，看样子也没有返回座位的意思。
“没事，薇薇就是这个性格。”
“我也忘记给你介绍了，唱歌只是她的爱好，其实茜薇是上戏表演专业的，她能通过人的细微表情判断真实想法。”
CoCo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如此，其实也是我自己没表达清楚。”
纪安点点头，对方身上的气质确实不凡，而上戏毕业足以反映出她的实力，但纪安脑海里却记不起前世有叫茜薇的知名演员。
接着，纪安又和CoCo聊起了自己高三学生的身份，后者先是了然，随后又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因为这还不到3个月就高考了，正常高三生谁敢泡酒吧？
于是，CoCo自然而然以为纪安两人可能成绩不怎么样，但她更注重一个人是否有趣，这也是CoCo今晚主动搭讪纪安的原因。
“想当年，姑奶奶也是吃够了学习的苦，高二那年便转了艺体生，学音乐的。”
“最后高考300出头，进了川音。”
CoCo聊起了当年高中的往事，话语里也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纪安两人的规劝，大意是要知道现在玩音乐这么累，当年高三就咬咬牙多学学，至少上个普通本科。
纪安也出了对方是个大大咧咧、心地善良的性子，对于CoCo字里行间的提醒只是一笑了之，总不能自己逢人就说“老子一诊全校第一”嘛。
聊着聊着，冬青也抱着吉他走到台下，CoCo则是热情地招手把他喊了过来。
“冬青，我跟你说纪安同学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他一定特别懂你。”
“纪安也玩音乐，他还会写诗呢，我跟你说以后说不准让他给你写一首，包你大火！”
CoCo简直是社交达人，两三句话就拉近了冬青和纪安的关系，至于顾恒，已经喝完大半杯冰岛红茶后开启了躺尸模式。
冬青现在还很年轻，一头及腰的长发，显出了其洒脱而放荡不羁的气质，整个面部线条感十足。
不知为什么，他看向纪安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总觉得似曾相识，心底涌现出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而且和对方的交流，完全没有年龄阻断和认知障碍，非常投味。
现在台上演唱的是茜薇，原来刚刚并不是为了避开自己，而是去做准备了。
“薇薇的音色很好，优美而轻灵。”
冬青仰头将顾恒剩下的冰岛红茶一饮而尽，将自己的评价说给纪安和CoCo。
纪安也点点头，茜薇随后又演唱了两首歌，无论咬词还是气息控制都不像是业余。
但优美轻灵也有另一面，那就是没有足够支撑的人生故事和阅历，终究缺乏一点感情色彩。
“纪安兄弟，你要不要也上去玩玩？”
等茜薇休息下场后，冬青将怀里的木吉他取下递给了纪安，后者震惊之余却又心生了几分悸动。
而一旁陷入躺尸状态的顾恒都瞪着大小眼挺身而起，发出了嗯的一声疑惑。
弹吉他？我看你弹粑粑。
顾恒调动最后一丝理智，想帮死党搪塞过去，麻木的面孔却又再度流露出更大的震惊。
连旁边的纪安也不由得一愣，略显呆滞地看向才走上舞台的那抹修长窈窕身影。
冬青则是拍了拍脑袋恍然笑道：
“你看我这记性，忘记了还有一位驻唱，这个新人唱功也很不错！”
“诶，CoCo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CoCo白了冬青一眼，随即道：“老娘都说好几次了，人家叫林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