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清晨起来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依老夫看,莫过于站在山头看到日出。”裴一白缓步走在山路上,对着一旁的端木邪开口说道。“按裴剑仙的话说,那住山上不是更好?”“山珍吃多了照样厌烦,偶尔为之才算美妙。”二人相视一笑,看着轮廓已然清晰的峰顶,皆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二人站在赤霄峰顶,看着脚下云雾缭绕。新晨新鲜的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冲入心脾,端木邪深深吸了一口,心旷神怡。一轮火红的太阳不可阻挡的升起,印的二人面庞金光灿灿。裴一白抚着花白的胡须面带微笑,端木邪看着一轮红日心生感慨:“人世间的美好,莫过于能见到第二日升起的太阳。”裴一白听闻挑了挑眉毛,不吝啬的翘着拇指夸赞道:“嗯!小友这句话有水平。”
与此同时,数百盗匪在青阳苍茫的野外,围着蛮飞羽等人准备发攻势。陶榭一脸有热闹可以瞧了的坏笑,摸了摸剑柄后又将双手捅进袖子里:“还真有不要命的嘿!”看着这群非民非盗穿着凌乱兵甲的盗匪,郎白面无表情,对着车内说道:“师父,看着像是入春大战后退下来的逃兵。”“哼,不保家卫国,也不回乡耕作,却在这里做起劫道的营生,当真不懂这些士卒是如何想的。”云观骑着马向前踱了几步,有些愤然。马车内传来蛮飞羽的笑声:“呵呵,就让年轻人们活动活动手脚吧,我俩看看热闹就好。”郎白轻轻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又将下马凳放在车旁。从车后取出皮囊肉干和一些水果,又将一张皮毡子铺在地上。蛮飞羽走出车厢,郎白又将一张小榻放在毡子上,将酒壶茶盏肉干水果放在上面。蛮飞羽点了点头,乐呵呵的招呼郎白,二人席地而坐,然后一同看向一众年轻人。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我们准备好看戏了,你们开始吧。”陶榭和云观被这一系列的操作看的目瞪口呆,寒江雪也是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宫敏华却是小声嘀咕:“这些老一辈的家伙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她蹙着眉头,一言难尽的样子。“得,还以为能看到雪曼城主大杀四方呢。也是,雄狮怎么可能在乎在他耳边烦扰的蚊虫呢?”陶榭握紧剑柄,仓啷一声果断抽出长剑。只见这剑身之上金灿灿的闪光盖住剑锋原有的寒芒,隐隐有着龙啸之音缭绕。“游龙剑!?”郎白喃喃说道。蛮飞羽有些意外神色:“想不到多年之后,却还能见到故人之物。陶家花下重金拍去之后不是由那梅向月所持么?怎的又到了陶家小辈的手里。”郎白看着自家师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很疑惑。随后二人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场中局势。宫敏华一脸兴奋的抽出双刀,却独独没有了之前未下山之时的那份狰狞气息。云观也不再隐藏手段,行山剑华丽的从身后剑鞘一跃而出,围绕着云观开始旋转。寒江雪少见的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不知名录的佩剑。顿时剑身之上霜华点点,意境沉静深远。“这些年轻人都不简单,还没动上手呢,光这份气势和手中的家伙就够唬人得了。”郎白面带笑意,满意的赞叹道。蛮飞羽则是多看了两眼云观,眼中赞赏之意更甚:“云玉子的爱徒,宅心仁厚啊。”郎白有些不解的看着师父,蛮飞羽喝了口酒解释道:“若方才只是抽出长剑,那面前这些兵匪仗着人多也不会顾虑许多,可他偏偏以气御剑出鞘。就在方才那一刻,这些兵匪阵容中已然是开始动摇起来,这大陆上因为疯道人的事迹,对于能够御剑的剑仙可是传的越来越玄乎,就像你师父我当年,也就冻住十几条船而已。你听听那坊间说书的讲的,什么我那就是太懒,要是直接杀过去荒沙大陆那得死绝!诶,映雪你说说,如果我当时真的带着你们杀过去,是不是真能干点什么......”郎白听着蛮飞羽叨叨叨叨说个没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扶额,偷瞄几个手持兵器回头一脸懵的看着自家师父的几个年轻人。听着自己徒儿一个劲咳嗽个没完,蛮飞羽正了正神色,将一颗葡萄塞进口中。对着几个年轻人说道:“还愣着干嘛?”几人也不再关注城主大人,转头开始认真对敌。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于蛮飞羽的性情,其实这几个猴精早就心知肚明。只要是城主大人喝上几盅,平日里那威严高大且肃穆的大人物瞬间就会变成街坊里有点本事、平易近人,喝了酒就喜欢和街道上的小辈儿吹吹牛逼的邻家二叔。
这和蛮飞羽年轻时的经历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烈阳帝国彻底崩溃时,蛮飞羽还是一个四处闯荡的江湖游侠。在偌大的青龙湖一处,有一座柳家别院,叫做乾元山庄。可那乾元山庄,数百年前并不是柳家产业,那曾是蛮家祖上世代生活的居所。到了蛮飞羽曾祖父那一辈时,江湖争斗,利益纠葛,让这个百年山庄慢慢没落了下去。终于,蛮家的这块地被柳家看上了。蛮家又怎么敢和这个强大跋扈的庞然大物相争?柳家倒也讲理,你若认怂我便仁义,以高价买下蛮家山庄之后,蛮家举家横渡大泽,到了曾经还混乱落后的偏远地区:雪曼原林。当时,可不像现如今这般,有一座坚固的雪曼城。那时黑鹤也还未被驯服,绿蛟横行,黑鹤肆意。蛮家祖辈在付出了不少人命的沉重代价后,终于在现如今雪曼城东南部一小片区域建起一座最初的城域。攀上了荒古、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时光的雪曼树顶,蛮家的先祖们便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如此劳作了上百年的光景,终于将此处变成如今壮阔雄奇,又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雪曼城。随着烈阳帝国的分崩离析,天下大乱,大批的流民慕名而来。而此时,蛮家长子蛮天河因其母为北蛮王族,北蛮因战乱脱离烈阳帝国管辖后称帝立国,跟着被召回国的母亲离开雪曼城的蛮天河自然成为北蛮皇族外戚,去往寒霜城生活。而当时还未及冠的蛮飞羽也离开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年少的蛮飞羽醉心武学,对于城主之位颇不上心,让当时身为城主的蛮渊头疼不已。奈何儿大由不得爹娘,大的去了北蛮,小的又是如此德行,心力憔悴的蛮渊无可奈何,只得随波逐流。离开雪曼的蛮飞羽,犹如这乱世之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飘摇闯荡,这一去,就是二十年。直到听闻自己生父病重,此时已经成为江湖头部人物之一的蛮飞羽,只得带着自己唯一的徒弟郎白,回到自己的家乡。与江湖草莽结交争斗了这么些年,使得蛮飞羽性格豪放不羁,生性洒脱。看到自家装病的父亲笑呵呵看着自己时,已近不惑的蛮飞羽并未流露出丝毫被欺骗的郁郁,而是双腿跪地,对着自家父亲磕了三个响头,以表这些年来未曾尽孝的愧疚。蛮渊激动的老泪纵横,情绪极为复杂的沙哑说道:“你兄长被刺,我担心你听闻后去金乌岛寻仇,我不想你兄弟二人都折在外面,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想用此法诓你回来。”蛮飞羽听闻,心想果然知子莫若父。他听闻此等消息后,马上去了玄武山见了南宫鹤,得知消息后,正欲前往金乌岛,却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便又折返回了雪曼城。蛮飞羽叹了口气,随即当着众人的面接下城主令牌。随着雪曼城的日益繁荣,贪婪的柳氏又将主意打到了此处来。而就在此时,不知死活的大荒国军队便好死不死的打了过来。于是一战成名的蛮飞羽正式成为了雪曼城城主,柳家权衡利弊后便缩了回去。随着后来天官十二卫的建立,雪曼城在蛮飞羽手中愈发成为铁板一块。卸下重担的蛮渊看着愈加强大的城邦,和将城池治理的秩序井然的幼子,欣慰颐养天年,数年后安然故去。
蛮飞羽看着这些年轻人,不由想起自己的曾经,有些追忆的说道:“陶家那小子拿着游龙,我看还真有些那家伙的风范。”郎白也是微笑说道:“范八爷使动游龙可没有这般光亮。”蛮飞羽感慨说道:“若非因为谢老七当时重伤,这绝世奇才的兄弟俩不会走的那么早,可惜了。”而此时的陶子石翻转手腕挽了一个剑花,从马上一跃而起,向着面前貌似匪首的家伙就杀了过去。“那家伙是我的!”宫敏华操着两把长刀一夹马腹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但此时一柄飞剑急速飞掠而去,看到这些神仙一般的青年,知道自己踢了铁板的匪首早就楞了在当场。正寻思怎么找个台阶,然后逃命的倒霉蛋,只听得‘噗嗤’一声,就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快...快逃啊!”众匪看着被飞剑凿穿了脑袋的老大,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终于是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