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二人闹够,寒江雪将寒若露和端木邪二人拉到身侧对着老道士试探叫道:“云掌教?”云掌教这个时候也是打的爽利了,回头慈祥的看着寒若露笑道:“你这丫头也来了啊。”“热露妹妹。”鼻青脸肿口齿不清的云观也在一旁跟着叫道。老道士瞪了眼一旁的小道士,面含深意的看向端木邪,又继续开口道:“心水,你还未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友是何人呢。”“云掌教,这位乃是...木也。是我大伯的学生。”寒江雪迟疑片刻如此说道。“哦?”老道士未开口,那灰袍儒士却是先开口道:“有道兄竟然又收学生了?”说完不由得又打量了端木邪一眼。寒江雪也是略有错愕,看着灰袍儒士躬身行礼道:“这位前辈,您认识吾伯父?还未请教前辈名讳?”老道士插口说道:“心水,这位便是被称为秋野山人的杨树安,秋野先生。”寒江雪略一思索,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重新行大礼道:“原来是秋野先生!听闻大伯说先生大才犹如山中之叶,不可数记,今日一见,教晚辈荣幸之至。”“有道兄与我也算是同道故交,虽不经常会面,但我二人却是时常书信往来,或是切磋兵法或是探讨时政,大才之说却是谬赞了,倒是听闻有道兄子侄寒江雪有大才,尽得有道兄真传,便是小友你吧?”端木邪瞧着二人互相吹捧的热闹,对二人所聊内容也不再细听,略微向中年儒生行过礼之后,便转身向老道士作揖道:“晚辈木也见过云前辈.”老道士也不答话,却是忽的向前掠出一步,一把捏住行礼的端木邪手腕,拇指与食指轻捻,端木邪却是完全不及反应就被老道捏住脉门,一旁叙话的杨树安和寒江雪等人皆是一惊,寒江雪正欲开口,却被老道抬手阻住,随即老道松开手,场内瞬间犹如凝固的空气猝然松弛了下来。
“方才便感到这清净观内有一股违和至极的阴邪气息,虽不强盛却稳若溪流。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子,你是那家的后人吧?”云掌教看了眼端木邪,又继续笑着说:“都别在这站着了,进去说话罢。”云观看了眼端木邪,皱了皱眉,跟着自己师父前面走了,端木邪直面感受到那老道士纯净强大的气息,此时冷汗已然浸透了后背,打个了冷战,有些怯怯的跟在寒江雪等人身后,小声对寒江雪道:“这老道太强了,方才那一瞬,我只觉得连眼皮子都眨不了。”寒江雪也小声道:“不妨事,云玉子前辈与吾寒家关系甚厚,方才也未当众揭穿汝之身份,便不会对汝怎样。而汝有此等感觉,却是因为道家正宗专克天下邪祟,也是正常。”端木邪无语凝噎。
几人随云玉子到了内殿,早有小道士将茶水泡好,待得众人落座,云玉子看向寒江雪开口道:“你说是你大伯收的新学生,我便猜测到了几分。”端木邪站了起来,重新向老道行礼:“端木邪见过云掌教,谢云前辈手下留情。”云玉子也不在意,摆摆手道:“坐吧,你不必拘束。在这后殿你可不要乱跑,毕竟山里向我一般的老家伙还是有些的,虽然不常出山,却是容不得你这气息扰了他们清修。且不说那些老头,我有几个徒弟也能感应到你。”端木邪听得一头冷汗,表情就像一只坐在群猫中的老鼠。“吾等来此只是为游山,既如此,明日便下山离去。”寒江雪好笑的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端木邪。云玉子说:“下山后欲往何方?”寒江雪恭敬说道:“欲要去雪曼城游历一番。”“如此甚好,恰好我这里有样东西需得带去雪曼城交给一位名叫须臾散人的散修道人,我向来不喜乱跑,心水可否代劳一趟?”
寒江雪神情认真道:“云掌教嘱托,晚辈一定竭力完成。恕晚辈冒昧,却不知是何物?”“是一部经卷。”云掌教抚须淡然道,随即又看向寒江雪:“记住了,地址是在北六丙株树冠三排四街戌字号。”待得寒江雪点头应下,一旁的云观站了起来,跪在云玉子面前,郑重道:“师父,我也想同去。”云玉子意外的看了眼云观,皱眉思忖了片刻,随即说道:“也好,你与心水自小一同习武,却是多年未见,去年也已及冠,这次就算是外出历练吧。”云观听师傅如此说,也是兴奋的看了眼寒江雪,马上跪下连连磕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云玉子看了眼云观,又没好气的瞪眼说道:“下山之后,可要记住为师平日里的言传身教,可莫要再如山上一般!”云观看了一眼师父的拳头,嘴角抽搐了几下,连忙应是。云玉子随后似是想起什么来,又看了眼端木邪,开口问道:“小子,你与卜一是何关系?”端木邪闻言心中一紧,却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卜一,乃是晚辈的师父。”
云玉子看了眼中年儒生,二人对视之下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神色,云玉子也突然郑重道:“此去雪曼城可要小心那城主蛮飞羽,当年被你师父刺杀的蛮天河,便是蛮飞羽同父异母的大哥。我与此人甚无往来,也不知他脾性如何。”端木邪一脸苦涩,向着云玉子躬身行礼道:“多谢云前辈提醒,晚辈记住了。”此时的端木邪心里却是一股邪火蹭的升起,心中兀自怒道:“混蛋爹也就罢了,师父也挖了坑让我去跳,都什么人性?!”他想起头前在南雒时,在一封信中告诉师父将要去雪曼城游历之事,师父回信说那里有份机缘在等自己。原来这份机缘与混蛋老爹那份大礼,并无区别。
几人叙话片刻后,云掌教站起身来,向云观说道:“你好生招待心水他们。”说着看了眼杨树安,杨树安也是一拍脑袋笑道:“走,咱们这盘棋还未下完呐。”二人随即便一同出了后殿会客厅,端木邪此时一副半死不活的疲懒样子,有气无力的对着几人摆摆手道:“你们去吧,莫要管我。”几人看了看,便也真不管他,笑着一同出了后殿,只留下端木邪一人盯着茶杯发愣。
翌日清晨,老道士站在山门处,阳光洒在老道士一头花白的乱发之上,若不是浑身油污破烂,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老道士走到一个向着山门跪着的小道士面前,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替换下自己头上的檀木簪插在小道士发髻之中,看了看小道士背着的古琴,一抬手便听得身后仓啷一声,一柄长剑便到了老道手中,此剑剑身长三尺有余,在阳光下呈幽蓝之色。老道挥了几下,又挥手取来了一古朴黑色剑鞘,将长剑插入剑鞘。小道士看到此处,眼中惊讶不已,随即取下背上所负古琴递给老道,老道接过古琴,翻看琴身,蓦然笑了出来:“你这死小子,怕是馋我这把‘行山’久矣,连这琴身上都刻好了藏剑的凹槽,拿去吧!”小道士也是笑,但身体却猛然又跪在地上,砰砰砰的三个响头便磕了下去。抬起微微泛红的额头,看着老道,眼中隐隐有些水气。
“去吧!”老道将古琴递给小道士,小道士背起古琴,又是磕头道:“师父保重。”这云观师徒二人,看似师徒,却和父子无甚差别。老掌教早年间育有一子,却不幸夭折。直到掌教大人成为掌教,也再未有子嗣。旧烈阳历344年,炎阳帝国太子㱰元道继承大统,国号暻楽。自炎阳帝国建立,便立道教为国教,清净观为圣宗。掌教离开朱雀山,前往南雒主持册封仪式,因新旧皇帝交替之时,炎阳东南时常不安分的百鬼又闹起了幺蛾子。掌教随大军前往平乱,没用月余便平定了小撮造反的蛮族。老掌教从此地径直回朱雀山,在路过一个被蛮族洗劫过的村庄时,老掌教看着这满目疮痍,不禁心生恻隐,便住了下来,为此地百姓诊治伤病,做些法事道场。
某日,一位产婆慌张的跑到老掌教住所,一脸惶急的喊着老神仙,说有家在蛮乱中被屠了全家的妇人难产,求老神仙救人。此妇人与丈夫新婚不久,便遇到此等塌天之祸,丈夫与公婆被蛮人砍去了头颅,妇人因躲在后院枯井内躲过一劫。本想随着丈夫同死,却发现自己怀了夫家子嗣。无奈便苟且活了下来,却未曾想到会难产。待得产婆带着老掌教来到妇人家中,以老掌教高超的医术,却只能救下妇人腹中的孩子。待得老掌教回到朱雀山,怀中便多了一个婴儿。老掌教说这孩子以后就叫云观。
端木邪带着个大斗笠随寒江雪等人站在一旁,看着师徒二人告别,待得小道站起,寒江雪领着一行人也上前向老道士行礼告别:“云掌教,吾等便走了。”老道士也不说话,只是点头微笑,随即便转身回山去了。看着老道士走的很慢,却几步就不见了踪影,众人也转身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