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公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这八位姑娘不同于一般卖弄色相的女人,她们是锦香院的交际花,每个人都有绝活,能吊住几位有身份的相好。
这些有身份的相好就像是她们身上镀的一层金,能保住她们的身价,所以她们不会因为哪位客人一时出价高就随意接客。
如果晚上恰好有空也就罢了,既然几位镀金的相好晚上要来,她们自然只有拒绝。
薛蟠明显了解里面的规矩,笑道:“有云儿相陪,再随意找几个姐儿唱唱小曲也就是了。”
贾环笑道:“既然说了让她们都来,她们自然会来,今天兄弟做东,让大哥哥知道什么叫做极乐。”
他看向龟公,说道:“这里你做不了主,把你们妈妈叫来。”
龟公听他口气很大,不敢怠慢,立即回去找鸨母来应酬,
不多时,一个四十几岁,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来。
见到贾环,她略带浮夸造作的表情忽然变得真诚,疾步走过来,笑道:“三爷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让我这老婆子到门口迎接,这不是怠慢了贵客吗?”
贾环笑道:“你这老货也别净说好话,伱们院里的所谓八绝,让她们都出来好好陪陪这位薛大爷,陪好了,三爷重重有赏。”
鸨母笑道:“三爷能看得起她们,这是她们的荣幸,说什么赏不赏,两位先去书香阁稍候,我这就喊她们过去陪客。”
薛蟠没想到真能得八绝作陪,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直到进了书香阁,才略微回过神来,惊道:“环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哪来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让鸨母同意把她们几个一起喊来陪客?”
贾环笑道:“你只管受用,管这么多做什么?”
薛蟠苦笑道:“你不说清楚,我就是上了床,心里也不踏实。”
贾环摇摇头,笑道:“在这京城开妓院,要想不被人欺负,必定要有个庇护人,你知道这锦香院背后是什么人吗?”
薛蟠道:“这还真不知道,是谁?”
贾环道:“锦香院曾经背靠的是西乡侯府,前一阵子西乡侯府坏事,我去抄家,帮了他们一把,他们倒也知道感恩,事后有候府的老人找上我,给了我五千两银子酬谢,那个老人就是这家锦香院的经营者,现在锦香院已经转到永乐侯府手下,永乐候府与西乡侯向来交情不错,因此也颇肯给我几分薄面,这锦香院自然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薛蟠听得直咋舌,举起大拇指,说道:“环哥儿,老薛不服别人,可今天真服了你,咱老薛还在花银子嫖,而且还不一定嫖得到,你老已经到了不花银子,只凭身份就能嫖的境界,真是我辈色鬼的榜样。”
两人笑谈间,风花雪月,云雾虹霓八个人已经陆续进来,果然各个色艺双绝。
八个人也不知提前怎么商量的,进门以后自行分成两行,分别坐到薛蟠和贾环身边相陪。
贾环笑道:“今天薛大爷是主客,我只是个陪衬,你们几个也都去陪薛大爷。”
青楼女人再怎么漂亮,也不能引起他半分兴趣,干脆都推到薛蟠身边。
薛蟠原本想客气两句,可很快被眼前的花红柳绿弄得眼花缭乱,又被莺声燕语弄得耳朵麻软,心思混乱,迷迷糊糊被女人们推进房里。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锦香院忙碌起来,薛蟠才脸色苍白,被人从房里扶出来。
“经过今天这一遭,就算立即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薛蟠气若游丝,整个人像是痴呆了一样。
贾环吩咐锦香院准备一辆马车,让人把薛蟠扛到车上,然后自己也坐进去。
马车开动,薛蟠被冷风一吹,终于清醒过来。
“今天可玩舒服了?”
贾环笑道。
“舒服了,”薛蟠道:“真给个神仙也不换!”
贾环道:“既然如此,我有件事要求到你头上,无论如何答应我。”
“什么事?”
贾环道:“那个名叫香菱的丫头,你把她给我吧。”
薛蟠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想讨香菱,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贾环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好白要你的,总要让你心甘情愿才是。”
薛蟠道:“好,好,过会儿你把她带去就是。”
两人很快回到荣国府,把马车打发走,两人从梨香院通往府外的门户进去。
薛蟠先换一身衣裳,散去一身酒气,这才与贾环一同进了后院,见到薛姨妈。
“妈,摆酒的事,你们说定了?”
薛蟠问道。
薛姨妈道:“已经商议好了,只差明日去请人了。”
“还没请人就好。”
薛蟠笑道:“我看这事就算了吧,香菱这丫头人又文静,性子又柔顺,跟了儿子,以后难免会受委屈,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遭遇不幸,才落到这步田地,咱们何必做这种孽呢,儿子已经作主把她给了环哥儿,环哥儿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薛姨妈不知道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忽然就把香菱给人了,一时间有些愕然。
薛宝钗却没好气地看向贾环,心想,自己的话果然是白说了。
贾环和宝钗的视线碰了一下,笑道:“听说香菱一直跟着宝姐姐,连认字都是宝姐姐教的,她到我这里,以后也好继续服侍宝姐姐。”
薛宝钗听他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顿时神色大窘,红着脸返回屋里。
薛姨妈道:“你既然自己作主了,那就这么着吧,莺儿,你去把香菱叫来。”
莺儿答应一声,反身走进屋里,不多时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出来。
这姑娘眉心有一粒胭脂记,容貌绝美,与秦可卿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秦可卿那种透入骨髓,让人心旌神摇的媚态,而是有些呆萌,让人不由得有些怜惜。
薛姨妈道:“香菱,你以后就跟着环儿了,快给新主子磕头。”
香菱已经听莺儿说过,虽然心中悲苦,可还是顺从地跪下磕头。
她心里默默想着,这也不知是第几次转手,先是从自己的家转到拐子的家,后又被拐子卖给冯渊相公,本以为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呆霸王将自己抢了来,在薛家她并没有受到苛待,而且日常有小姐相陪,教她读书识字,这是她一生难得安定快活的日子。
本以为能就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又被转手,送给这位环三爷。
她这十几年好像不停地被人送来送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呢?